答辯沒什麼感覺,柳柯光顧著背詞了,記得嘀咕完有人鼓掌,記得鼓掌的都穿西裝,記得有人遞名片給他。
公交上,柳柯從衣兜裡摸出那張質感絕佳的卡片看了眼,陳晨提醒他:“這站下。”
“噢,好。”
麵前是著名景點,每個中國人都在電視裡看過的那種,柳柯後悔了。他哥也沒來過北京,就算車馬住宿費再貴,他哥都會舍得陪他的。他哥會把他推到人群裡,將手機畫麵放大、聚焦,拍出閃閃發光的他來。
下次一定,他對自己說。
晚上,他和陳晨去吃涮羊肉。北京物價貴到柳柯滴血,吃完沒飽,喝了兩碗湯,回酒店路上,兩人又各買了一隻餅。等餅時,看見旁邊的小攤上有賣手串的,柳柯過去挑。老板說:“都是好東西,沉香的,寓意好,功效多。”
“什麼功效?”
老板說了一大通,聽上去無所不能。
柳柯選了兩串短的,珠子小,顏色深的。不打眼,他哥不至於嫌醜。
老板喜笑顏開:“唉,您拿好,一共1680。”
柳柯當即恨自己太年輕,太貧窮:“能便宜點嗎?”
“老板,最低價啦,我們做生意的,就是討個彩頭。”
柳柯接受不了:“那隻要一串。”
老板眨眨眼:“一串啊,一串不吉利的。”
柳柯忍痛割愛:“那不要了。”
“哎哎哎,這樣吧,你拿一串珠,再拿一封木雕,我一千賣你,就當交個朋友。雖然不是一個東西,好歹成雙成對,也算破了讖。”
“好吧。”柳柯肉疼,打算接下來一個月吃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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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許澤業去醫院看他媽。
在路邊買了一袋糖炒板栗,他記得他媽是愛吃的。怕路上涼了,捂在大衣下,拿出來時水汽液化,從塑料袋上滴落,略微有些狼狽,許澤業因此頓了頓腳步,否則在他腳邊破碎的那隻水杯,會砸在他身上。
一聲脆響,晶瑩的玻璃杯,輕易地碎了。病房裡傳來低低的安撫與哀怨的沉默。
許澤業問人要來工具,清理了,在距離病房有一段距離的長椅上坐下。
走廊裡,化學試劑的氣味濃烈,許澤業注視著病房方向,期間,那個男人出來又進去,進去時帶著兩個醫生。
許澤業沒有上前,等那兩個醫生出來,起身,揣著涼掉的板栗走了。
已是晚上七點,許澤業在路上吹冷風。摁亮手機才發現有沒接到的電話,柳柯的,打過去:“喂,柯柯。”
柳柯下高鐵,聽見許澤業的聲音,困倦全消,脾氣也沒了。他哥很少叫他全名,生氣、不爽、期待的時候,都叫柯柯。柳柯有種錯覺,隻要他哥還叫他柯柯,他就永遠可以為所欲為。
“我下高鐵了,還有半小時到你學校。”柳柯道,雖然他自己不喜歡驚喜,但他料定他哥會喜歡。
柳柯觀察過,叫許澤業的這個人,看著冷冷淡淡,其實非常好玩,看電視會哭,養寵物要養一輩子,對於驚喜,就算自己措手不及,總歸是舍不得退回,舍不得拒絕的,總是手足無措地照單全收。
要論他哥喜歡他哪一點,柳柯看來,他哥對人生缺少期待,習慣了接受,而他總能翻新出奇地製造麻煩,給他哥的生活添一點滋味。
“怎麼突然過來了?”許澤業問。
“你記得明天是你生日嗎?”
“記得。”許澤業道。
“那我不該過來嗎?”柳柯服了,“沒吃飯吧?”
“嗯,等你一起。”
許澤業趕回去,沒等多久,看見坐在最後一排的柳柯,報站聲響起,柳柯驚醒,跟著人群下車,圍巾上方的大眼睛四處張望,被許澤業拎到自己身邊,暈頭轉向之際,又被熱的掌心拉牢了,順進衣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