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夕永遠不會忘記,他300歲的那一年。
那一年,是他的鬼王父親,第一次在他身上實施戒血任務的開始。
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痛苦這個詞的具象化感受。
他隻記得戒血前一天,天上有兩個神仙來家裡做客,然後不知道和他父王聊了什麼,第二天就開始給他戒血。
因為吃了藥,他肚子和嘴巴一起疼,吃不下其他東西,餓了三天三夜,哭了三天三夜,最後他的母親熬不過,又給他喝了血。
所以第一次戒血曆時三天,失敗告終。
彼時的小鬼王相當於人類小孩五六歲的模樣,長得粉雕玉琢惹人疼愛。
要不是認識的人,大多會把他認成女孩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長相討喜,聰明可人的乖寶寶,卻有著與他外表極度不符的嗜血惡習。
冥界的高等鬼奴是他口糧的唯一來源。
每個月都會有鬼將帶著從各處選來,擁有純正且高階血脈的鬼奴,被送進冥府給小鬼王供血。
拂夕因為年紀太小,又不會控製且挑食得很。
鬼奴長得不好或者味道不正,他一口不喝。反之遇見漂亮的,味道和心意的,便會吸到心滿意足方止。
所以被他吸乾血液至死的鬼奴不知凡幾,他爹身為鬼王雖知此舉不妥。
可冥界千萬年來隻得了這一個繼承人,自然是心肝寶貝的疼,平常無論何事都寵在心尖尖上。
加上拂夕年紀還小,故也就沒有過多的管束,隻在每次他失控將鬼奴吸死以後都會訓誡一句兩句。
小鬼王才不管他爹吹著胡子對他的說道。
當麵點頭答應,下一次照樣吸的自己吃飽才得算行。
可隨著他的年紀越來越大,食量也一點一點的增加。
從剛開始一個月才換一批鬼奴,到後麵的七八天就能吸掉三分之二的量。
鬼界裡高階的鬼奴漸漸已經不夠他的量了。
鬼王為這件事愁得很。
正巧天屆玉京有位上神帶著自己的弟子外出曆練,路過冥界前來拜訪。
這位上神舊時便和鬼王相識,算得上是其半個朋友,便將其師徒請到了冥府。
設宴款待。
上神帶著的弟子看著不大,年歲仿若無相間舞象之年。
生得劍眉星目,資容俊朗。身負一炙陽神劍,端端立在上神身後。
讓人不容忽視。
他對著鬼王行禮,言語雖恭敬卻無半分怯意,隱隱已有上位之資。
鬼王對著他點頭算是回禮,麵上雖無半點他色,在心中卻暗暗思度。
這小仙如此年輕便有此資質,看來往後不可限量。
天界得此人物,很不錯啊。
入席後鬼王和上神天高海闊相談甚歡,酒過半巡喝的正好。
那小弟子坐著卻未動筷,淺淺的喝了兩口酒。
冥界的酒太過寒涼,他不喜歡,卻也沒有分心離席,端坐著聽著師傅和鬼王說話。
忽隻覺得桌下有什麼東西在碰他的腳。
在師傅和鬼王麵前,小弟子並沒有過多的失態,動作輕緩的拉開了桌布。
就看到地上蹲著一個漂亮的小娃娃,正挨著他的大腿貼著。
此時正好抬頭,兩人視線對在了一起。
小娃娃一雙圓圓的杏眼長得過分好看,粉嘟嘟的小臉瓊鼻嫩唇,嘴邊還沾著些許鮮紅的晶亮,也不知是什麼食物的殘留。
“你好香。”
那小娃娃眨眨眼便緊緊的抱住了他的大腿,對著他的小腿肚露出了一對小獠牙白森森。
小弟子心猛的縮了一下,他知道那不是害怕,卻依舊抬腿將小娃娃踢了出去。
那小娃娃沒有防備被他踢了個正著,身體不可控製的往邊上倒,腦袋嘭的一下撞在了桌腿。
小弟子隻是條件反射的出腳,沒想到會真的踢中他,正要去扶就聽到那小娃娃啊的一聲哭了起來。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鬼王和上神。
兩人均拉開桌布往下看去。
“哎呀,夕夕,你怎麼鑽桌子底下去了,快過來。”
鬼王一看自己兒子躺在地上哭,也快鑽進去了。
好在還知道旁邊有客沒有衝動,隻伸手將他從下麵拉了出來。
抱著哄。
小鬼王胸口一個大大的腳印頭上腫個鼓包,哭的撕心裂肺驚天動地。
任由他爹怎麼問也不回話。
小弟子站在旁邊,目光追著那小娃娃,眼中有些許的無措。
上神自然猜到了這小鬼王身上的大腳印哪裡來的。
看了自己的弟子一眼微歎氣。
無奈上前也幫著鬼王哄孩子。
“這是小夕夕吧,都長這麼大了,來來來,伯伯看看,摔疼哪裡了。”
說著伸手要抱。
這邊鬼王還沒開口,小拂夕自己就一巴掌拍了過來,啪的一下打開了他的手。
眼淚汪汪指著旁邊的小弟子。
“嗚嗚嗚,他踢我,我要咬他,要咬他,父王,咬他。”
鬼王又是心疼又是尷尬,隻能抱著夕夕轉身過去旁邊。
“這是客人,可不能咬,我帶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不要,不要。”拂夕身體往後仰,就要撲那小弟子。
“我要血血。”
“啊……”
哭的可可憐憐。
血。
那小弟子聽到這詞,再聯想到小娃娃唇邊的鮮紅,那是血。
在他的認知裡,冥界鬼族早已超脫了遠古血脈嗜血成性的陋習。
沒想到這小鬼王卻是個例外,他吸血?
還是隻是因為年紀太小,家裡嬌養?
那邊的鬼王已經抱著娃娃進了內廳屏風後,小娃娃依舊哭鬨不止。
不多時便有鬼奴魚貫而入。
屏風後依稀能看到綽綽人影,一個鬼奴被拉著上前,小鬼王撲在他身上。
哭聲戛然而止。
恰在此時上神的身影遮住了這小弟子的目光,讓他回座去。
“一會兒你和小鬼王賠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