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
“望月朔。”
“年齡?”
“20歲。”
“職業?”
“呃……即將入學警視廳警察學校。”
警察來得很快,望月朔一眼便在人群中看見了那個熟悉的戴著帽子的矮胖身影。目暮警官指揮著鑒識課有條不紊地開始進行現場調查,而後站到一邊,同負責問詢的刑警一起,開始盤問起了報警人望月朔。
望月朔自然十分配合,警察問什麼她答什麼。而當她說出自己馬上就要進入到警察學校裡麵學習時,眼前的兩個警官俱是有些驚訝地抬起了頭。
目暮警官上下打量了兩眼望月朔,原本嚴肅的麵色微微染上笑意。他伸手拍了拍望月朔的肩膀,力度不輕不重:“加油啊小夥子,畢業了來我們搜查一課一起乾!”
麵貌和藹的警官這話說得輕鬆又親切,然而望月朔並不是什麼真正一心為民的熱血警察,她身上肩負著黑衣組織交給她的臥底進公安的重要任務,聽見目暮警官的這番話隻能禮貌地笑笑,沒有出聲。
見眼前的青年沒接茬,目暮警官便也沒有多想,隻當她性格比較靦腆,在結束了初步的問詢之後便帶著手下的人一心撲在了案發現場。
望月朔站在自家門口向裡看,看著鑒識課的警察們穿著鞋套戴著口罩在屋子裡忙忙碌碌,小心翼翼地收集著各種微小的信息。
而就在彆墅裡客廳連通餐廳的位置,大理石花紋的瓷磚上,正臉朝下趴著一具穿著家政服務中心工作服的女性屍體,周遭滿是飛濺的碎瓷片。
乾涸的血跡在瓷磚上呈現出近乎褐色的深紅,房間裡充斥著屍體腐爛的味道,卻偏偏因為現場調查還未完成,不能開窗通風。望月朔捂著鼻子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果斷地放棄這套房子,讓組織給自己換個住處。
既能住上一個沒死過人的乾淨房子,又能遠離幼年期的死神小學生,一舉兩得!
“望月君,要不要過來漲漲經驗?”
現場的調查終於完成了一部分,目暮警官剛要進去,卻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衝望月朔招了招手,和藹地問道。望月朔也不推脫,從一旁的警察手裡接過鞋套和口罩,穿戴好後就跟上了目暮警官的腳步,眼睛飛快地掃視過現場的狀況。
站在門口向內望到底還是與身處案發現場內部所能獲得的信息不同,望月朔輕而易舉就發現了許多先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
屍體後腦上的傷口位置比較偏上,如果案發時雙方都是站立狀態的話,那麼凶手的身高大概在175-180cm之間。屍體的手中並沒有拿著清潔工具,但房間裡卻有清潔過的痕跡,那麼案發時,受害者大概已經做完了自己的工作,準備回家了。
隻可惜天降橫禍,她的人生在那時戛然而止。
生命真是脆弱。
望月朔垂眸,眼底的神色半隱在細密的眼睫之下。她本以為自己早已見證過無數次的死亡,合該在再次見到屍體時心如止水。可她卻在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時,心底油然而生一種混雜著悲哀的怒火。
她無論如何也無法認同殺人犯輕易奪走他人生命的行為。
負責調查死者身份信息的警察掛斷了電話朝這邊走來,手中的圓珠筆在警備手冊上寫寫畫畫。他三兩步走到了皺眉沉思的目暮警官麵前,朗聲報告著自己調查得來的信息。
“死者名叫中野良子,今年46歲,上周五輪到她來這棟彆墅裡執行清潔工作。家政服務中心的排班表顯示她的工作時間是從下午三點左右開始,大約持續到晚間八點左右。由於這幾天並沒有死者的排班信息,公司的人還不知道她出了意外。”
“那她的家人呢?一個人消失了三天都不出來找嗎?”
目暮警官滿臉不解。
“剛剛我們同死者家屬時通話問到了這個問題,他們說死者經常會被公司安排持續數天的工作,幾天不回家屬於常見情況。他們以為這次也一樣,沒有想到是遭遇了意外。”年輕的警察回答道:“現在死者的丈夫、女兒還有侄子都在趕來這邊的路上。”
“死亡時間和死亡原因呢?”
“由於屍體死亡時間較長,能夠推定的時間段大概是上周五下午15:00至22:00之間,死亡原因是後腦遭鈍器毆打引起蛛網膜下腔出血繼發呼吸功能障礙。至於還有沒有其它因素,還需要帶回去讓法醫進行司法解剖。”
“這樣啊。”目暮警官微微低下頭沉思,濃密的眉毛緊緊地蹙著。望月朔低著頭觀察現場的細節,卻冷不防被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扯了扯衣角。
“望月哥哥,那個蛛網什麼的是什麼啊?”
“蛛網膜是一層位於硬腦膜深部的結締組織,蛛網膜下腔出血可能會導致腦血管痙攣、腦積水、呼吸功能障礙、深靜脈血栓等並發症……”
清瘦的青年正聚精會神地思考,下意識地便接著問題吐出一長串答案。而當她將這一長串話說完之後,她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腿邊不知何時湊過來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還是個真正的小學生的小偵探正仰著一張好奇的麵孔看著她。
“新一?你怎麼會在這裡?”
“抱歉,新一這孩子從窗戶裡看到警車停在門口,說什麼也要過來看一看。”工藤優作在門口的位置對望月朔微微欠身打了個招呼,工藤新一便也抬手撓了撓頭,衝她露出個羞赧的笑容。
“這倒是沒什麼,隻是……”望月朔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讓小孩子進入到凶案現場,是不是不太好?”
雖然她看過動漫,知道工藤新一從小就隨著父母處理過各種事件,但當她親眼看著一個隻有她腰那麼高的小朋友出現在凶案現場,還是覺得這畫麵多少有些離譜。
工藤家的教育方式……還真是獨特。
“沒關係!我才不怕!我都見過許多次了!”
工藤新一人小鬼大,聞言立刻鬆開了抓著她衣角的手,拍著胸脯向她保證自己完全沒有問題,他膽子大得很。
確實,他膽子要是不大,也不會尾隨琴酒和伏特加到交易現場了。
親眼見到了動漫男主角這份與生俱來的好奇與莽撞,望月朔隻覺得萬分頭痛。
在動漫裡,工藤新一可以依靠主角光環服毒不死,中了那萬分之一活下來的概率,還能一次次地在黑衣組織的陰謀中存活下來甚至反擊。
但是現在她來到了這個世界,親眼見證了組織究竟有多麼黑暗可怖,再回頭去看動漫裡的劇情時,隻覺得萬分荒謬。
那得是怎樣的運氣才能一次次恰好地將事件導向最好的結果?
望月朔向來不相信運氣。
可現在工藤新一隻是一個十歲的少年,未來的那些事情對他來說還太過遙遠。就算她現在就對他灌輸萬事不能莽撞的念頭,等真的到了與黑衣組織麵對麵的那一刻,身為偵探的本能與正義感依舊會驅使著他,走上那條危險重重的荊棘路。
“那新一不可以打擾警察叔叔們的調查哦!”
望月朔最終還是鬆了口,強行按捺下心裡那些早了七年的擔憂。她將注意力從工藤新一的身上轉移到現場,繼續自己先前被少年打斷的思考。
黑衣組織交給她的資料顯示,望月家家底頗豐,米花町二丁目223號就是望月家名下的一套房產。組織似乎很早就在為她這次的任務進行謀劃,早在十幾年前便派手下喬裝易容居住在這裡,用以營造出一個本不存在的“望月朔”的存在。
住在這裡的人有時候是組織裡名不見經傳的手下,有時候是貝爾摩德親自在這裡。總之在兩年前,那位在左鄰右舍的眼中十分溫和的老人因病去世,這棟房子也從此冷寂下來,隻有每周一次的家政服務彰顯著,這棟房子還未曾荒廢。
黑衣組織自然不差錢,直接在家政服務中心買了十幾年的清潔服務,要求也不算太高,隻需要每周派來工作人員將這棟房子裡裡外外清掃一遍就行。
宅邸內無人居住,清潔工隻需要打掃打掃一周之內積累下來的浮塵就萬事大吉,還沒有挑剔的戶主對他們的勞作說三道四。
因此來望月宅打掃的工作,就成了家政服務中心的員工們眼裡的香餑餑——錢多活少還沒人挑刺,要不是每周到這裡工作的人員由家政服務中心的排班表決定,員工們都恨不得獨攬這一單活計。
中野良子在家政服務中心工作的時間不算短,到望月宅工作也不是第一次。可誰都沒能想到,這一次的工作居然就讓她的人生在此戛然而止。如果不是望月朔突然的到來,恐怕要到下周五新一輪的換班才會被人發現。
“媽媽!”
少女的哭喊聲聲泣血,在偌大的彆墅中來回回蕩。望月朔結束思考循聲望去,正看見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撲在警察們手中抬著的擔架旁邊,哀慟著試圖喚醒自己的母親。
“友香……彆哭……”
身形並不高大的中年男人佝僂了背,試圖將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女孩拉起,卻沒忍住自己也紅了眼眶,背過身擦拭眼角瑩潤的淚珠。
中野良子的遺體到底還是被警方帶走了,門口處隻剩下了神色各異的四個人——死者的丈夫、女兒、侄子和老板。
中野友香的情緒不太穩定,警方便先找了另外三個人去問話。望月朔歎了一口氣,從口袋中掏出帶著淡淡茉莉香的紙巾遞到哭泣的少女麵前,在她悲切的目光中,將她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謝謝你。”
哭泣的少女擦了擦眼淚,哭聲漸漸消弭成低聲的抽噎。她的雙手絞在一處,雙腿有些局促地並攏,脊背也僵直著沒有靠在靠背上,整個人緊繃得像是一個上滿發條的機械。
想來也是,驟然失去母親,又獨自一人身處陌生的環境裡,像中野友香這樣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不緊張才怪。
望月朔在心裡歎了口氣,試圖讓自己的聲音更溫和些:“介意同我聊一聊嗎?”
中野友香的耳邊忽而響起一個溫柔又清亮的聲音,像是春夏時分融了些許暖陽的微風,輕輕地拂麵而過,吹走角落裡沉積的陰霾。她緩緩地抬起頭,麵前的青年正用帶了些擔憂的目光看向她,神色溫柔又誠摯。
她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青年,五官豔麗得仿佛烈火燃燒的玫瑰。可偏偏那張臉龐的輪廓卻又流暢極了,便顯得那美得有些咄咄逼人的五官也柔和了下來,溫軟得像是貓咪肚子上蓬鬆的絨毛。
而這張昳麗的臉此刻正擔憂地望著她,眸中溫柔的神色幾欲將人溺斃。
“望月哥哥,你這算不算是美男計?”
少年語氣古怪的聲音驟然打破了眼下有些微曖昧的氣氛,望月朔有些沒好氣地捂著工藤新一的嘴在另一邊的沙發上坐下,心想這小子還真是搗亂的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