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隻會彈這一首歌吧 路邊的積……(2 / 2)

小鮒釣りし彼の川

夢は今も巡りて

忘れ難き故郷……”

G大調,故鄉。

也許是民謠的調子本就舒緩,也許是降穀零刻意為了這首曲子調整了自己的聲線,有些低沉有些沙啞的男聲伴著吉他的樂音緩緩地唱著這首並不冷僻的歌謠,恍惚間唱得望月朔有些眼熱,視線隨著歌聲慢慢蒙上一層淺淺的水霧。

“……いつの日にか帰らん

山は青き故郷

水は清き故郷。”

兩道聲音輕輕地唱著這首名為故鄉的民謠,清朗的和低沉的聲音互相交織著,纏纏綿綿地唱著那簡單卻又優美的歌詞。

直到歌曲進行到尾聲,撥著吉他的手在琴弦上掃出最後一個音節。

“降穀同學騙人,這首歌你肯定不是新學的。”望月朔眨著眼睛淺淺地笑:“這首歌的作者是長野人,你在跟諸伏同學學吉他的時候估計早就學了這首歌吧。”

“嗯,算是說了個小謊。”

降穀零看著望月朔終於生動起來的麵色,心下微微地鬆了口氣。

望月朔總是這樣,永遠用笑容麵對著各種各樣的人或事,卻總愛將痛苦與不安藏進無人注意的角落。就算他們偶然發現了她麵具之下的掙紮,她也從不會向他們給出一個答案。

既然她不想說,那麼他也不會問。

他隻想讓她能儘量開心一點。

“降穀同學不會就隻會彈這一首曲子吧?”

薄色發絲的青年歪著頭看向他,眼眸中盛著盈盈的波光。

金發青年的麵色陡然一滯,而後他有些彆扭地移開了視線,麵色少見地透出些許紅暈。

“隻會彈這一首曲子還真是抱歉了啊。”

望月朔無聲地笑倒在床上。

看著青年臉上發自內心的笑意,抱著吉他的青年原本有些羞赧的眉眼也漸漸舒緩了下來,他抿著唇淺淺地笑,手指卻再一次拂過琴弦。

望月朔沒有猜錯,他確實隻會彈這一首曲子。也許是他當初學習吉他的目的隻是為了和景光合奏,降穀零並沒有在這上麵投入太多的精力,但民謠的調子清遠悠長,就算重複彈上七八遍,也不會令聽者厭煩。

望月朔就在這舒緩的琴聲中合上了雙眼。

她實在是太累了,那個逃走的殺手身手太強,她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兩人都是抱著殺死對方的信念出的手,稍有不慎就是一命嗚呼。

而那個殺手的到來也迫使她不得不對自己的謀算重新進行規劃,那個想要她命的神秘組織到底是站在怎樣的立場?他們對酒廠來說是敵人還是朋友?

最重要的是,他們會對她同淺名溫樹一同布下的局產生怎樣的影響?

她不得不去將每一個可能都考慮到細枝末節。

人不是機器,精力總是有限,望月朔無論是體力還是腦力都消耗到了最大限值,民謠的調子又實在催眠,還沒等降穀零將第二遍彈完,床上的青年就已經沉沉睡去,蒼白的麵容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沉靜又安詳。

“……いつの日にか帰らん

山は青き故郷

水は清き故郷。”

彈吉他的人緩緩停下手中撥弦的動作,樂音便如煙霧般消散在靜謐的室內。他低頭打量著眼前青年的睡顏,視線一寸一寸地從發梢落至眉間。

望月朔與他同為混血,眉眼卻比他要更為深邃一些,白種人的骨骼優勢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儘致。

可青年的五官形狀又柔和極了,流暢的線條衝淡了臉型骨骼帶來的鋒銳與衝擊感,隻有在此刻這種閉著眼的情況下才顯出幾分平日裡不曾窺見的清冷。

那微卷的薄色中長發並沒有完全擦乾,微微潮濕著散落在枕頭上,顏色比平日裡看著要深一些,便顯得睡著的人膚色有些許蒼白。

是因為受傷了臉色不好,還是……冷了?

降穀零輕手輕腳地將吉他放到一旁,伸手想要將望月朔身後疊放整齊的被子扯出來給她蓋上。可他的手臂才伸了一半,原本看上去已經睡熟的人卻陡然睜開雙眼,眸中有一閃而逝的警惕與戒備。

而後兩個人便視線相接。

“我吵醒你了嗎?”

降穀零的動作隻頓了一瞬,便繼續為望月朔蓋上了被子,動作自然得仿佛早已這樣做過千百遍。

“沒有。”

被被子裹住的人似乎是頭一次被人蓋被子,渾身上下寫滿了不自然。可麵對朋友的好意照顧,她又無法出言拒絕,便隻好略顯尷尬地移開了目光,不再與眼前的人對視。

望月朔乾乾巴巴地否認著,但她剛剛確實睡著了,要不是降穀零伸過來想要幫她蓋被的手觸發了她那類似蜘蛛感應的條件反射,她恐怕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這大概是這十五年來,她第一次在身旁有其他人的情況下,如此安然地陷入深眠。

是因為有信任的人在身旁,所以才卸下了警惕嗎?

望月朔垂下眸子,開始漫無目的地思考。

“既然還沒睡的話,那先起來吃藥,不然感冒就不好了”

降穀零看著望月朔難得有些窘迫的樣子,微微笑了。他來這一趟當然不止帶了吉他,右側的衣兜裡更是裝了五花八門各式各樣的感冒藥。他站起身找到望月朔放在旁邊櫃子上的杯子和熱水壺,從兜裡掏出一袋感冒衝劑用熱水衝開。

動作十分輕車熟路。

望月朔裹著被子坐起身,望著降穀零的背影出神。也許是組織在她的身上開展了太多的科技與狠活,其實市麵上常見的藥物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切實的作用。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叫停眼前同窗的動作。

她貪戀這份來自朋友間的溫柔與善意。

“給。”

微微散發著熱氣的感冒衝劑被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遞到了望月朔的麵前,她伸出雙手接過,蒸騰的水霧微微遮住眉眼。

“今天你離開後,我們可是繼續訓練了一下午。”降穀零見她毫不抗拒地開始喝藥,便坐回了椅子上,開始漫無邊際地聊天:“鬆田和萩原那兩個家夥還真的有點本事,我和hiro還有班長這一下午技術精進了不少。”

“這下我們的隊伍裡隻剩下saku你隻是初學者水平了。”

降穀零沒有去問她發生了什麼,也沒有問她淋雨的緣故,他隻是貼心地另起了一個輕鬆的話題開始閒聊,半開玩笑地同望月朔打趣著。

“是啊。”

望月朔坦然地接受這份寬容與溫柔,捧著杯子眉眼彎彎地笑:“這下我真的成了你們的短板了。”

“你知道就好,下周的訓練可不許半路逃跑了!”

降穀零故作嚴厲地凶她。

“好好好,我不跑,我保證訓練到底。”望月朔喝完杯子裡最後一口藥,右手在頰邊比了個發誓的手勢:“我一定端正訓練態度,爭取為鬼塚班拿下棒球項目的第一名!”

“這還差不多。”

降穀零輕哼了一聲,伸手接過望月朔手裡的空杯子放回原位:“今天已經很晚了,我就不打擾你了,不過明天同樣的保證要對那四個人再說一遍,不然我可不能保證他們會原諒你。”

“好的好的,我保證認錯態度良好。”

望月朔分外誠懇地點頭。

“那我走了。”

金發的青年又看了一眼盤腿坐在床上神情分外乖巧的望月朔,到底還是微微歎了口氣,在對方一連串的“降穀同學晚安”聲中抱著吉他邁著長腿離開,輕輕掩上了警校宿舍那並不算厚重的木門。

“晚安,望月同學。”

他在門外輕聲道著晚安。

降穀零轉身離開,步履堅定。

沒關係的,他想。

他們結識不過數月,未來的路還有很長。他相信總有一天,望月朔會對他們幾個人徹底放下心防,那些迷茫的、脆弱的心緒,他們也可以陪她一起承擔。

而到時候,他們會陪著她一同打破過往的陰霾,一同站在陽光之下,迎接屬於他們的美好的未來。

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