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西文皺起了眉頭。
宋映真沒有聯係的老湯,卻在不久後,被沈東科遇到了。
下午一點鐘,沈東科走進湯小憐的房間。
繼上一次幫她收拾行李後,沈東科第二次走進這間屬於女孩子的房間。
不再像上次那樣克製自己的視線,沈東科開始仔細打量她的住所。
這個房間,坐落在整個沈家大宅中門房的位置,原本應該是安保組的人在這裡工作,但由於幾年前湯小憐要求來住主宅、而不是繼續住原來的傭人樓,一樓這一間采光最良好、視野最開闊的房間,就分給了她。
冬日午後的陽光,將整個房間鍍上一層淺金色的膜。
細細打量周圍,沈東科感到一絲異樣。
房間很整潔,整潔的有些太過了,除了課本和練習冊,幾乎沒有什麼私人物品,任何昭示著湯小憐喜好的玩偶、擺件、貼紙或明星海報,這個房間裡一樣也沒有。
湯小憐搬進這個房間裡,也有四五年了,可這裡仍像個雪洞一樣,未曾留下她生活的痕跡。
再燦爛的陽光,也無法緩解這乾淨到幾乎令人發冷的感覺。
是她本來就這麼愛整潔,還是在自殺前,她特意收拾了屋子,處理掉了私人物品?
沈東科很難判斷。
就在她的書桌上,沈東科找到了四個空藥瓶。
書桌下的垃圾桶裡,還丟著一個紙質的藥盒,和一板已經空了的鋁箔質地的藥片包裝。
這未經處理的服藥現場,和整個屋子的整潔感格格不入。
這是宋映真的疏漏。
開學前收拾行李已經夠宋映真忙的了,她當然不會想到要把藥瓶丟掉,將一切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像原主湯小憐會做的那樣。
因此,沈東科打量著藥瓶,那種異樣的感覺更加強烈了。
給四個藥瓶和一個空藥盒拍了照,發給負責湯小憐的主治醫生後,沈東科拉開了她的抽屜,希望裡麵沒有藏有更多藥物。
這近乎窺私的行為,讓沈東科稍稍有些不自在,但很快,一個個空蕩蕩的抽屜,打消了任何可能的綺念。
藥物倒是沒有,可是,其他的東西,也沒有。
隻有書桌最上麵的抽屜裡,有一個日記本,算是她的個人物品,其他抽屜,最多也就是放著學生用的各種筆和文具,僅此而已。
她的衣櫃也幾乎是空的,絕大多數應季的衣服被帶去了學校宿舍,家裡沒留下什麼。
如此樸素、節儉,與沈東科的生活截然相反。
沈東科不禁回想起自己讀高中的那段時間。
無論是那時還是現在,他擁有的都太多太多了,指縫裡隨便漏一點出來,也夠將湯小憐裝扮成公主,可就是這樣,和他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的湯小憐,在她最好的年紀裡,卻過著苦行僧似的日子。
一種鈍鈍的痛,令沈東科不由自主的撫了撫胸口。
他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要將一切最好的東西呈到湯小憐眼前,任她挑選。
她應該穿上最漂亮的衣服,佩戴上最奪目的寶石,所有她想要的,她都會毫不費力的得到,她可以儘情奔跑、歡笑,在眾人的矚目中真正像一顆鑽石那樣熠熠生輝,而不是在這裡,這個雪洞一樣的房間裡悄無聲息的凋謝。
沈東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他還有機會,她還有機會,事情並非不可挽回。
這麼想著,沈東科走去她房間裡配備的獨立洗手間,打算看看這裡是否還藏有其他藥物,然後就離開,儘快去醫院看望她。
洗手間也是一派相承的乾淨、空蕩,一眼掃過去,沒什麼特彆之處。
沈東科稍稍鬆了一口氣,彎腰拉開洗手池下麵的櫃子。
他多希望這裡也像這房間裡的其他地方那樣空,可是,在櫃子裡尚未拆封的大瓶沐浴露後,他看到了一管藥膏。
沈家是醫藥和醫療器械行業的龍頭企業,對於藥物,沈東科有一種天生的敏感,那藏的很巧妙、僅僅露出了一角的藥膏,令沈東科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
挪開前麵那瓶沐浴露,果然,沈東科看到的是一管消腫化瘀的藥膏。
沈東科拾起這管藥膏細看。
甚至不是藥店裡最貴的那款活血止痛的氣霧劑,這是一管普普通通的平價藥膏,已經被用掉了一大半。
大概就是在這個狹小的衛生間裡,她曾艱難的為自己上藥。
沈東科想象著那畫麵。
對著牆上的半身鏡,她背過去,將藥膏抹在淤青的傷處,或許會發出小小的痛呼、又咬著嘴唇忍住。
要過著什麼的生活,受了傷才會一聲不吭,連藥膏也要這樣藏起來?
沈東科鈍痛的胸口,幾乎有些不堪重負。
他小心翼翼的將藥膏放回原位,再將沐浴露擋在前麵,假裝她的小小秘密並未被他發現
以後,她不會再有機會用到這管藥膏了。
沈東科重新將櫃門關好,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想立刻趕到醫院,趕到她床邊,告訴她會沒事的、同樣的事再也不會發生了,他想將她成長過程中缺少的關注和愛,統統還給她。
邁步往外走時,沈東科卻意外的聽到,外麵也傳來腳步聲。
來人推門走入,駕輕就熟的收拾起湯小憐的房間,沒注意到房間裡還有彆人。
隔著洗手間的毛玻璃門,從身材和動作方麵,沈東科判斷,來的人是老湯。
此時此刻,老湯出現在這裡、而不是醫院,顯得有些不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