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會哄她嗎,會向她想象中那樣安慰她嗎?
如果會,那麼,哥哥還是愛她的,如果不會,那...
宋映真的視線被淚水模糊。
窗外陌生的風景,愈發看不清楚了。
很快,宋映真感覺到肩膀上多出了一點重量,拉著她往旁邊倒去。
是沈東科坐過來了一些,攬住了她的肩膀。
很克製的,他僅僅攬住她的肩膀,讓她往他這邊靠過來,依偎在他肩頭。
宋映真的臉頰,碰到他身上微涼的西裝麵料。
他結實的肩膀,太硬了、枕起來很不舒服,而且,由於身高的原因,這麼靠著很難受,宋映真的脖子要扭了。
正是因為這些原因,她才不喜歡靠在哥哥肩膀上,她的哥哥是知道的,所以他們從來不這樣攬著她,除非是故意逗她玩。
而沈東科卻...
宋映真再次清楚的意識到,他不是她原本的哥哥。
這裡是一個陌生的世界。
湯小憐的家人,不是她的家人。
無論宋映真怎麼假裝,怎麼對他們撒嬌,怎麼告訴自己一切沒有改變,她始終擔心的,是他們不會愛她,像原來她的家人愛她那麼多,她將永遠失去那些她曾擁有的...
宋映真可以自己騙自己,但是,能騙多久呢?
就像陳醫生說的那樣,她不能一直從這個問題麵前逃開。
要勇敢麵對。
可是,一旦勇敢麵對,或許,宋映真就一無所有了。
強烈的恐懼與悲傷襲上心頭,宋映真想哭,但是出乎意料的她忍住了,這讓她自己也很驚訝。
她明明是不擅長忍耐的,無論是疼痛,還是眼淚,但是...
隻有會知道自己會被哄的小孩,才有放聲大哭的權力。
宋映真還是那個小孩嗎?
她僵硬的靠在沈東科肩頭,體味他不甚熟練的關心。
沈東科攬著她,低聲安慰說:“彆難過了。會沒事的,好嗎?——如果你真的不想看心理醫生...”
這句話,隻能證明他有多不了解她。
他還以為她是因為看心理醫生,才有這種表現。
宋映真吸了一口氣,將眼淚憋回去,隨後,她打斷了他的話,故作輕鬆的抱怨說:“哥哥,我脖子要扭了。”
她又叫他哥哥了。
可是,隨後,她從沈東科肩上離開了。
宋映真坐直了,像拂去一片落在肩上的樹葉,她伸手在肩膀上撫了一下。
沈東科的手放了下去。
他轉頭看向她。
他看到一個悲傷的表情,在她臉上一閃而過。
非常的短暫,仿佛那隻是沈東科的錯覺。
隨後,宋映真轉頭,對他露出笑臉。
她的眼神有些黯淡,這個燦爛的笑臉,於是與沈東科之前見到的有一點點變化,可還來不及追究,宋映真已經恢複了似的,她左右晃了晃腦袋,說:“這樣脖子就舒服多啦。”
之後,她開始向他訴說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快到宏德記了嗎?我和李吉月約在宏德記見麵,聽說那裡的菠蘿油很好吃。我想吃菠蘿油了,正好李吉月也喜歡吃甜食。”
剛出爐的菠蘿包從當中剖成兩半,加一塊冰冰涼涼的厚實黃油在裡麵,熱乎乎的麵包外酥內軟,貼在麵包上的黃油逐漸融化,滲進麵包裡,未融化的部分則仍是固體,增加豐富的口感。
誰吃到這種甜食心情都會變好,李吉月肯定也是。
宋映真想,李吉月還怕小憐基金是騙人的呢,這沒關係,宋映真會說服她的。
一會兒,她們可以分享一個菠蘿油,一人一半,那會很好的,宋映真很會和人交朋友,這從來不是一件難事。
到時,宋映真吃到冰冰甜甜的菠蘿油,交到新朋友,心情肯定也會變好的。
那樣,她就可以假裝忘記沈東科攬住她時生疏的動作,忘記安慰她時抓不到重點的話語,忘記沈家人曾經冷漠的眼神...
反正,他們現在似乎真的開始關心她了,她感受到的關愛不是假的,所以,她不應該要求更多了,她不能要求他們和她曾經的家人一模一樣。
如果沈東科想要推開他,如果哥哥覺得她不能隨隨便便就向她撒嬌,那她...
她應該聽話。
車裡,宋映真滔滔不絕地說著:“...會計告訴我,請李吉月吃飯的花費可以報銷。——那是不是就成了公費吃喝了?我還是自己請她吧。小憐基金的錢,應該留著用來報銷受害者們的律師費和醫藥費吧,對不對,我覺得是這樣的。”
她瑣碎的敘述,填補了路程中的空白,很快,車開到了宏德記門口。
宋映真要下車了。
車剛停穩,她就拉開車門,自己走了下去,這一次,她沒有留給沈東科替她開車門的機會。
下車後,宋映真沒有立刻離開。
她停住的背影,令沈東科不禁問了一句:“怎麼了?”
他看了看後排座位,以為她落下了手機或者其他隨身的小東西。
可是,停頓了片刻後,宋映真突然轉過身,她彎下腰,探頭進來。
她看著沈東科,過於突兀、也過於鄭重地說:“哥哥,我以後不會了。”
不會什麼了?
不等沈東科開口詢問,說完這句話,她關上了車門。
‘砰’的一聲響,像沈東科的心沉甸甸的落在地上。
他看著她走開了,一路走到宏德記港式甜點店的玻璃門前,她推開門,與坐在窗邊等待的另一個女孩子打招呼。
那應該就是李吉月。
服務生送上菜單,宋映真與李吉月坐在桌子的同一邊,看同一份菜單,頭挨著頭,氣氛看起來很融洽。
在她坐下後不久,始終跟著他們的那輛黑色賓利,停在宏德記門口不遠處。祁日佑從車上下來,走進店裡,在離她們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上坐下。
很快,宋映真注意到了他,招呼他過來。
十幾歲的高中生,坐在桌邊談笑的樣子,有種格外吸引人的魅力。
她總有這種能力,和誰都相處的那麼好。
一切看起來似乎如常,但沈東科知道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很快,沈西文也將意識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