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想法,在沈西文腦袋裡冒了出來。
他的視線慌張地在她的房間裡移動。
沈西文想找到一個可以聊的話題,讓她重新仰起頭,衝他露出笑臉,而不是這樣垂頭喪氣的跟他一起出現在餐廳。
沈西文發現,與他第一次來到她房間幫她補課時相比,她的屋子裡多了一些小裝飾。
在她枕邊,放著一個沈西文不認識的玩偶,她桌子上,也擺了一些可愛的小擺件,是她和李吉月逛街時買的。
這個房間,逐漸變得有生活氣息了。
在她桌子上,沈西文還看到幾顆寶石,被隨意地擺在桌角。
一顆紅寶石,一顆綠寶石,一顆藍寶石,還有一顆相當大的鑽石,就那麼大喇喇的放在那裡,下麵壓著幾張紙片。
“...祁日佑又送你東西了?”
宋映真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嗯?你說這些嗎?沒有,這些不是他送的。”
她把下麵的紙片抽出來,給沈西文看:“我也不知道是誰送的。說是我的快遞,拆開就是這些啦。”
沈西文接過紙片打量。
那是幾張實驗室培育寶石的出品卡,上麵清晰的標著每一顆重量、切割方法和每克的價格。
價格非常低廉。
但無損於寶石的美麗。
這幾顆化工手段培育的寶石,毫無雜質,無比璀璨,與祁日佑送她的那條手鏈上的寶石,是一模一樣的大小、一模一樣的切割,甚至連火彩的程度也相差無幾。
沈西文翻看四張寶石的出品卡。
最後一張出品卡後,是一張手寫的卡片。
名片大小的硬紙卡上,手寫了兩行字:
“寶石隻是有雜質的氧化鋁。”
“鑽石也隻是碳。”
這兩行字,給沈西文一種怪異的感覺。
他皺起了眉頭:“這些,你什麼時候收到的?——快遞上沒有寄件人的名字嗎?”
宋映真努力回想。
她發現她不需要太努力回想了。
像是揭去了上麵蓋著的一層磨砂塑料布,她的記憶變得清晰起來。
宋映真清楚地說:“...這個快遞,是上周,老湯拿給我的。他說,有人來找他,讓他把這個轉交給我。我昨天晚上才拆開,盒子丟掉了。上麵沒有貼快遞單,就是一個普通的快遞盒子,所以不知道是誰送的。”
這聽起來更怪異了。
什麼人,能準確的找到沈家大宅來,專門將快遞交給老湯,再轉交給她?
沈西文把那張手寫卡片收了起來:“我知道了。我會去問問...”
他不想在她麵前提起老湯。
但宋映真自己說了出來:“問問老湯嗎?——對了,昨天我都沒見到老湯,他...”
她仰起臉,黑眼睛亮晶晶的,很想聽沈西文說一句“他已經被開除了”。
沈西文清了清嗓子,說:“老湯、他在醫院。”
“身體不舒服嗎?”
“...還在檢查。——去吃飯吧,都在等你了。”
“等我?叔叔阿姨也在家嗎?”
“嗯,都在家。”
宋映真歡呼一聲,不假思索地伸手拉住了沈西文的手腕。
她拉著他往外走:“走啦走啦!”
宋映真把老湯的事忘在了腦後。
老湯卻不得不把和她有關的事情,越想越清楚。
因為陳醫生正在詢問他。
為了配合治療,作為監護人的老湯,昨天就被要求來到醫院,回答一些和她有關的問題。
不止如此,由於精神疾病有一定的遺傳性,醫院還給老湯做了腦部檢查。
檢查結果顯示,老湯的大腦皮層有一定程度的變薄,皮質表麵積也較常人減少。
由於腦部的變化,老湯住院觀察了一晚,今早,陳醫生才向老湯解釋: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了腦部的變化,目前還是個未知數,但這麼看來,既然他的身體上出現了器質性的變化,那麼,湯小憐的人格障礙很有可能是遺傳了他。
這個解釋裡,略去了一部分和反社會人格相關的內容。
大腦皮層變薄與表麵積的減少,不一定是反社會人格,但反社會人格,往往都有這種器質性的表現。
沒聽說過這些的老湯,並沒有因自己腦部檢查的結果裡暴露出的東西而害怕。
他隻感到憤怒!
聽醫生說湯小憐的認知障礙很可能是遺傳了他,希望他留在醫院配合醫生,多提供一些湯小憐兒童時期的經曆,以便對她進行治療,老湯很想大罵一句放屁!
什麼狗屁醫生,什麼狗屁檢查結果!
她怎麼可能遺傳到他!
但他不能說。
老湯被迫回憶著過去。
他說:“三歲——四歲的時候吧,我把她接走的時候,她應該快四歲了。她從小跟著她媽媽在老家生活,我在外麵乾活,給她們娘倆掙錢。平常我不大回去,她對我沒什麼印象,我去接她的時候,她都不認識我,當時可能把她嚇著了。——那之後她就有點木木的,不理人。大夫,你說她的情況是不是和這有關係啊?”
陳醫生一邊聽,一邊觀察老湯的表情。
在老湯臉上,看不出心虛或說謊的痕跡。
哪怕連上測謊儀,恐怕也測不出問題。
老湯很有說話的技巧。
當時,快滿四歲的湯小憐確實跟著媽咪在老家生活,她確實不認識他,見到他時,也確實被他嚇得不輕。
那是,她甚至還不叫湯小憐。
小憐,是她長大了一點之後,老湯隨便給她起的名字。
像個小可憐嘛,沒什麼可說的,給她起名字,也用不著太上心。
不過,她的媽媽,給她起過小名。
叫什麼來著?
老湯眯起眼睛,陷入追憶。
“真真、真真——”
是這個名字。
他接走她的那天,她的媽媽在後麵追趕的時候,曾這樣歇斯底裡地呼喚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