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映真提著一個小小的紙袋,走到校門口。
邵遠年已經在那裡等待了許久。
這似乎是第一次,她見到他不穿同明高中校服的樣子。
宋映真仍把他認了出來。
邵遠年的麵孔,在她的記憶裡變得愈發清晰。
就像其他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的人和事一樣。
宋映真發現,邵遠年的頭發長長了一些。
風將他的頭發吹得有些淩亂,他看上去於是不再那麼像一個好學生了。
和她一樣,等在門口的邵遠年,手裡也提了一個小小的紙袋子。
宋映真將假條交給門口的安保,大門緩緩打開後,邵遠年將紙袋子遞給她:“...恭喜你了。”
這句恭喜,一下午宋映真聽了太多次。
從倒數第二名,重新回到年級第一,這件事無疑又為她添上一重光環。
她很想要高興,心情卻不聽使喚的異常沉重。
宋映真隻能簡單地說:“謝謝。”
她接過紙袋子,往裡麵看了一眼。
裡麵躺著兩盒薯片。
“不知道你喜歡吃哪種口味,就都買了。”邵遠年解釋著,“一盒黑巧、一盒白巧的。”
她隻說了一次,但他記住了,她喜歡吃這種外麵鍍了一層巧克力的薯片。
可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突然在宋映真腦袋裡冒出來:她真的知道這種薯片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嗎,還是,她隻是聽彆人說起過、羨慕的不得了而已?
將這個想法揮散,宋映真說:“...謝謝你。”
邵遠年略帶親昵的擠兌她:“跟我還這麼客氣?”
好像他們還是朋友。
宋映真沒有回應。
她收下了這份小小的——對邵遠年來說又相當破費的禮物,將自己手裡的紙袋子也遞給他:“還給你。”
邵遠年接過來:“你也給我準備禮物了?”
他往裡麵看了一眼。
一條純金的手鏈,被一個小小的塑封袋包裹著,靜靜地躺在紙袋子底部。
那是他之前送給她的那條。
邵遠年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藏在他溫和笑容下的其他東西,一瞬間冒了出來:“看不上這個?”
宋映真毫無防備的被他的自卑紮了一下:“...嗯?”
邵遠年譏諷地說:“有祁日佑送的更值錢的,哪看得上我這種啊。我就知道。——怎麼不把那些全還給我?”
“哪些?”
“——鑽石,還有...”
宋映真想起躺在自己桌子上的幾顆實驗室培育寶石。
那是假的——也不能說是假的,那是真的。
隻不過,不是天然形成。
因此,就算更純粹、更閃耀,卻更便宜。
那是唯一一種邵遠年買的起的寶石。
宋映真恍然大悟:“那是你送的嗎?”
邵遠年笑了一聲。
他特意手寫了一張卡片,放在裡麵。
她應該認識他的字,而且,他找到沈家大宅時,還特意說是來找老湯的,讓老湯轉交。
她沒意識到嗎?還是她在裝?
邵遠年反問:“不是我送的,還有誰知道老湯?”
宋映真不喜歡聽到老湯這個名字。
她撇撇嘴:“...我不知道是你送的。——那,下次還你。”
“下次?”邵遠年輕輕地搖了搖頭,“湯小憐,我要搬家了。”
說著,他率先往前走去:“走走吧。”
宋映真跟了上去。
她的個子,剛到邵遠年肩膀,但他習慣性的放慢了腳步,讓她可以輕鬆跟上。
以往,他們總是這麼走在校園裡。
邵遠年望向教學樓。
遠遠地,能看到燈火通明的教學樓裡,來回走動的學生和老師。
他再也不會是其中一個了。
邵遠年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她。
路燈昏黃的光下,她瑩潤的皮膚和飽滿的臉頰,看起來像一顆漂亮的珍珠。
宋映真仰著頭,問他:“你要搬家了嗎?”
她甚至沒注意,他說的是搬家,而不是轉學。
不僅是被同明高中開除,邵遠年的學籍也被暫時取消了。
三年之後,到宋映真高中畢業之後,他才能恢複學籍,重新上高中。
這三年裡,他將無學可上,無事可做。
甚至無家可回。
“嗯,要搬家了。——家裡人沒法在這兒工作了。”頓了頓,邵遠年說,“你知道,因為我的事。”
他等著她的反應。
宋映真覺得自己真的變聰明了。
不必邵遠年多解釋,她已經能自己想明白,他在說什麼:“你被開除的事嗎?”
邵遠年輕描淡寫地說:“嗯。我霸淩你的事。我家裡人也被連累了。——網上都說,你直播那天,全班人,就我一個沒去給你道歉,我肯定有問題。”
“...你有問題嗎?”
“我有嗎?你說呢?——你說呢?”片刻的寂靜之後,邵遠年嗤笑一聲,“——我當然有了。你不是知道嗎?”
宋映真想,她知道嗎?
她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