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大宅,晚上八點多,宋映真正在書桌的電腦前回複邀請。
自從李吉月轉學到同明高中,小憐基金證明了自己確實能夠給出實際的幫助,越來越多的關注投向宋映真。
許多學校主動邀請她前去,舉行反抗校園霸淩主題的演講,宋映真感覺自己快要忙不過來了。
咚、咚。
忙碌中,她聽到敲門聲。
老湯去了公司園區,不在沈家大宅,宋映真可以放心地應聲:“請進。”
張媽走了進來,手裡拿著她的校服外套。
自從沈東科特彆交代過,現在,她的衣物和日常用品,已經不用老湯操心,而是和沈家人一樣,交給張媽來處理。
宋映真問:“張媽,怎麼啦?”
張媽走到桌邊,將手裡的一個小小的塑封袋放拿給宋映真看:“小憐,這是不是你的?你忘從口袋裡拿出來了。”
塑封袋裡,裝著一條純金手鏈,把她的外套放進洗衣機前,張媽掏口袋時發現的。
看到這條手鏈,宋映真有一瞬間的恍惚。
那是那天她還給邵遠年的手鏈。
明明裝在紙袋子裡遞給他了,卻不知怎麼的,又出現在了她口袋裡。
他又送給她了嗎?
宋映真記不清楚。
她含混地答應:“...嗯,是我的...”
“行,那給你放這裡,我走了。”
張媽替她關上房門。
看著那條手鏈,宋映真努力思考。
最近,她的記憶總是有些問題。
有些原主湯小憐的經曆,即使是無比久遠的事情,回憶起來,就像剛剛發生那樣清晰,而有些事情,卻又模糊不清。
與邵遠年的見麵,就屬於模糊的那一種。
她和他似乎在校門外走了走、聊了一會兒,也許愉快,也許不愉快,宋映真隻記得自己拎著袋子走到校門口,然後一眨眼功夫,她又被邵遠年攬著肩膀送了回來。
中間發生了什麼?
大概就是在回校門口的路上,邵遠年悄悄將手鏈從紙袋裡拿出來,放進她的口袋。
那時,她腦袋裡一片空白,沒有精力注意到他的小動作,因為他們聊到了——
他們聊到了什麼來著?
手鏈在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澤。
那光澤,像一把鑰匙,將宋映真腦海中被鎖上的門重新打開。
老湯。
宋映真猛然想起,邵遠年提到了老湯。
作為原主湯小憐最好的朋友,邵遠年知道的內情,似乎比宋映真更多。
邵遠年說...
回想著那天的事情,宋映真在書桌前靜靜地坐了片刻。
隨後,她喃喃自語:“...要勇敢麵對...”
她站起來,夢遊般走出房間。
穿過沈家大宅,從通往花園的門走出去,隔著花園,就可以看到傭人樓。
一棟平平無奇的三層小樓,外麵被粉刷成灰色,裡麵,則被裝修成一間間單身公寓。
宋映真走了進去。
明明是第一次來,她的身體卻熟練地在一樓右手邊、第二間房間門口停下。
聽到她的腳步聲,第一間門的房門打開了。
那是傭人樓的安保室。
安保和老湯關係很好——關係有點太好了,好到老湯就住在隔壁,節假日,安保休假時,甚至由老湯來負責整個大宅的監控...
看到是宋映真,安保放下了警惕:“是小憐啊。來找老湯?他不在,他最近都在公司園區住。他是周一休假,得到周一才回來。”
宋映真低聲回答:“嗯,我知道...”
她並未多做解釋,而是擰了擰老湯房門的門把手。
她想看看,老湯的房間,是怎樣的。
他房間裡,是否會有一些東西,證明邵遠年所說的話,是真的。
然而,老湯的房門是鎖著的。
看到她打不開門,安保主動說:“——你要拿東西嗎?我給你找找鑰匙。”
宋映真意識到,既然老湯可以隨便進出她的房間,她,當然也可以隨便進出老湯的房間。
安保替她打開了門,按動門口的開關。
燈亮了。
“備用鑰匙給你了,走的時候彆忘了鎖門。”
接過鑰匙,宋映真點點頭。
她的目光,在這間四十平左右的房間裡掃視。
她首先注意到了老湯的床。
這張床,要比一般的、寬度一米二單身床大上不少,對於一個人的單人房間來說,這樣的床未免太過寬敞,可對兩個人來說,又略顯擁擠。
但是,如果其中一個人,是個小小的、瘦瘦的小孩子,那麼,這張床將會剛剛好...
一陣頭痛襲來。
宋映真連忙將目光移開。
她幾乎想要立刻從這個房間裡離開。
何必麵對這些?
她可以逃走,逃到沈家人的懷抱裡去,假裝沒看到他們不適應的表情,緊緊地抱住他們,從他們懷裡汲取一點力量...
宋映真強迫自己忘記這些充滿誘惑力的想法。
她又對自己說了一次:“要勇敢麵對。”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房間的其他部分。
沙發、書桌、衣櫃,家具一應俱全,桌子上、櫃子上卻空蕩蕩的,看不到個人用品。
那些東西,大概是被老湯帶去了公司園區的員工宿舍。
宋映真走到老湯的書桌前,拉開抽屜。
她失望的發現,絕大多數抽屜裡,都放著勞保手套、鋸條、用過的肥料袋之類的東西。
直到床頭櫃的抽屜裡,宋映真才看到一件特彆的東西。
一本相冊。
是沈家統一發給員工的紀念相冊,深藍色的絨麵封麵的右下角,除了沈輝信安醫療集團的名字,還印著燙金的時間。
時間是八年前的元旦。
宋映真將相冊拿出來,緩緩翻開。
第一張,是一張八年前的大合照。
她看到她自己。
小時候的她,有一副秀麗的麵孔,卻大半被濃密的卷發遮住,麵對鏡頭,她大大的眼睛裡,有一種木然的神情。
老湯就站在她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