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不能告訴你。”鄭重地說完,然後裝作神秘後退了幾步,手叉著腰。此時阿玟兩邊各紮一個小辮子,隨她動作搖晃。那黑衣裳乃是善財將自己衣裳拆開親自做的。
鐘知林總是往山上跑,時不時帶來些五彩的小石頭,就磨圓了給阿玟當裝飾係在身上。她動作威武,再配她那神采奕奕的模樣,這銅鏡今日是非給不可了。
“那好。”說著將銅鏡遞給阿玟,又有些遲疑道,“不過我沒有刻完,你還要嗎?”
“要!”阿玟開心地上前接住,眼睛又瞥向放在一邊的匕首,試探性問:“那……這個匕首可以借我一日嗎?”
話剛落,就被鐘知林嚴詞拒絕:“不行。它很鋒利,會傷到你的。”
眼看著阿玟臉上的笑消失,嘴角下撇,鐘知林趕快拿了匕首,然後在她麵前用手輕握了匕首一下,再展開給他看。
隻見刀痕逐漸顯露,血液從裡麵滲出。
“你看,被劃到了是會流血的,很痛很痛的。”
看著鐘知林的手許久,阿玟才放棄。拉長了自己衣袖要給他擦血,鐘知林立馬收回,溫聲道:“沒事,不用擦。”
阿玟愣了一愣,隨後興奮地拿著銅鏡跑出去。
木門輕啟又閉合,隻餘鐘知林坐在牆角。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衣袖,不知何時,竟是破了一個洞。鬼使神差地,他將大拇指伸進去,然後伸高手擺了擺。
竟然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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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他已記得殷祗住在何處,所以無論善財是否在前方帶路,他都能過去。不過隻要是他去尋殷祗,他們二人是一個都不會少的。
上次道謝,殷祗又贈了他一條手帕。回去時善財告訴他,上麵繡的是白玉蘭。
殷祗已經送他三樣東西了,實在貴重,他都沒有什麼能夠相贈。除了銅鏡,他都放到小盒子裡,塞得滿滿的。
那就是他最重要的東西了,他有時也想將它放在心口,待交戰時,若遇不測,還能看最後一眼,但很快拭去。
每日與將軍商討,都不禁焦急萬分。如今是孤城,鄰城封鎖,其他的又無消息。實在令人絕望。
萬幸將軍軍中威望高,此事又隻有他們四人知曉,軍心仍穩。
鐘知林走了幾圈仍未見到善財,應是去前方陣地尋殷祗了。去尋他,總是要許久才能回來的,那倒不急,回來再問也不遲。
一日很快過去,阿玟總神神秘秘地夜晚回來,晨時又出去,也不知乾什麼去了。她不說,也不好過問。
直到期限將至,他才知道。
“……”
阿玟將銅鏡交還給鐘知林,兩人就這樣麵對麵看著,誰也不說話,亦無話可說。
鐘知林欲言又止了許久,手伸出去,又猶豫了下,再縮回來。
他們對視著,連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開門聲打破沉寂,透露出些光亮。善財一進來便瞧見兩人對坐,心中疑惑,便坐到了鐘知林旁邊。
這下好了。
三人對坐。
善財看向阿玟的眼神終於不再是凶狠,而是選擇刪掉一切情緒。
扭頭,閉眼。
三人僵坐了有一炷香的時間,善財忍不住了,問道:“你在扮女鬼嗎?”
隻見阿玟一身黑衣,身上彩石已然消失不見。頭上一層白點不知是何物,鐘知林摸了摸,是軟的。頭上紮的小辮子倒是沒散,被阿玟纏到一起,拿了樹杈加固。
臉頰塗了不知何物製成的黛紫塗料,有深有淺,應是塗了很多次,還弄到了耳朵上。嘴唇抹得黢黑,還有些沾到鼻子和下巴上。眼睛一圈塗的竹綠色塗料……
手則是各種塗料混合到一起。
這實在是……令人觸目驚心。
聞言,阿玟撇嘴,站起身瞪著他道:“不是!這是我之前學來的!全城最美的妝容!!”
她話音剛落,善財立馬道:“實在是醜。”
此話一出,鐘知林和阿玟皆是身形一震,還未等阿玟的眼淚流下,鐘知林便趕快起身抱住她,擦了擦她眼淚,道:“沒有!哪裡醜了?阿玟今日真美。”
然後看著善財道:“善財,這樣說女孩子不好。”
善財剛要開口,鐘知林卻感到臉頰濕熱。回頭一看,竟是阿玟往他的臉上親了一口,不知是不是鐘知林的錯覺,阿玟嘴上的……似乎淡了些?
震驚之餘,隻聽阿玟開心道:“鐘哥哥,我做的塗料還有!都放到那邊山腳了!快跟我走我來幫你塗!”
阿玟還未開心多久,就被善財將她從鐘知林手中拽走,要強行將她手,臉,頭上的東西洗掉。
鐘知林走出門,隻見善財一手夾著阿玟,不管她怎樣掙紮大叫,步伐仍舊穩健。旁邊將士怔怔地看著他們,還有幾位探出頭來看他。
一想到此時臉上,還有許多人看到,鐘知林的耳朵一下便紅透,鑽回屋內。
再見阿玟,她已是淚流滿麵,嘴裡喊著討厭善財。見到鐘知林,連忙衝過去緊緊抱著他,哭得委屈極了。
鐘知林看著懷中的人,感到無奈,隻好將她哄睡下,與善財一同坐到外麵。
“你給她吃的是什麼?”鐘知林輕聲問。
“毒藥。”這個答案應是準備了許久,善財立馬回答。
聽到毒藥二字鐘知林頓時跳起,“你給她吃那個做什麼?!解藥呢?”
善財平靜道:“鐘戚的人都要殺掉。”
“我早就吃過,並不會發作,免了疼痛之苦,隻是死期不定罷了。解藥在鐘戚那,臨走時沒偷到。”
鐘知林一時沒話說,隻是靜靜看著善財。
許久,他歎了口氣,道:“因為,你要照看我是嗎?”
“並不是你的錯,當時暗器全被卸了,我進不了他殿,亦近不了他身。”善財又加了一句,“我帶來的這些還是念前輩冒死給我的。”
鐘知林坐下,兩人皆緘默不語。
善財突然背過身去,不敢看他。眼前浮現那日光景,後背又冒出一陣冷汗。手中黑丸攥著不知如何是好,心中慌亂,最終還是起身逃向彆處。
鐘知林始終不理解。
所有人一起活著不好嗎?為何非要殺戮?為何非要掠奪他人珍貴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