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內七十多人失蹤,恰巧是原先鐘家附屬,平壤疆望翎界又災禍連連,於是界主決定盛會提前開始。
隻剩一日,就忍不住了。鐘知林心道。他站在窗前,手一下一下敲著窗框,忽然定住,轉身看屋內擺設,這裡一片空空,唯獨一張椅子放在中間。他點頭,很是滿意。
天已黑了,鐘知林最後看一眼玉佩,收進衣服靠著窗,微闔眼,似在等人。
腳下有水漫過,窗外光景突然不見,像沉進湖底,隻從上透出幾絲光,下麵一片黑沉。鐘知林猛地嗆了幾口水,平息後轉頭,那人麵色不善,正坐在椅子上,不正眼看他,道:“你那仆從怎麼沒發現來救你。把雲商和雲單山放了。”
鐘知林走到他麵前幾步遠,方才第一句話域主好似沒說過,他問:“你憑什麼命令我?”
“我不想再重複。”域主冷聲道,瞥了幾眼他的麵具。鐘知林見狀也不畏懼,話說得直白:“殺了,怎麼放?”
下一刹那,鐘知林人已經貼在牆上被掐著脖子,水擠進雙眼,好似要將它們摘了一樣死命地吸。鐘知林禦水反抗稍微緩解了些,隻見域主神色不動,眼神倒是凶狠得嚇人,手上力度重得像對有血海深仇的仇人,“不要作死,以後還能留些顏麵給你。”
他這樣說,鐘知林反而微抬了抬頭,好似故意露出脖子讓他掐,行為挑釁,語聲平靜,“誰給誰留現在還說不準。”
聞言,域主蹙眉,手腕遊出一條水蛇來,朝著鐘知林吐信子。他在心裡歎,不愧是域主,修為這樣高強,蛇幻化得這樣逼真……還沒想完,蛇突然向他竄去,他伸手去拿匕首,沒動多少手就被抽開,腰間荷包被扯了扔去老遠,趁他怔愣,蛇猛地鑽進他脖頸,融進血肉裡。鐘知林呼吸一滯,那水蛇分解散了在他身體裡猛紮,令他苦不堪言,同時水再也召不來。
域主鬆手,神情憎惡地退了幾步,“當真殺了?”
鐘知林點頭,“要我償命?”言畢,身體更是劇痛,讓他再也說不出話,貼著牆穩住身形,裝作這點東西不在話下的樣子。那人思考後道:“確實該如此。”隨後手握月牙短刀朝他劈去,又在快要觸到鐘知林脖頸時停了手。
域主召來的水域陡然裂開巨縫,隨即一陣光刺入人眼,域主皺眉,一抬手擋了光芒,下一秒便是赤影飛來,域主衝上去迎。兩把月牙短刀與赤影相爭,你來我往,他偏頭瞥了眼鐘知林,再看赤劍,那神情像是勝券在握了,很是得意。
忽而金光閃爍,水域破開。這下鐘知林看得清楚,一柄長矛從上降下,險些刮了域主的喉嚨,直插入地裡。域主眼見的慌了神,正與劍相爭也忘了,忙退後幾步。
隻見桓子愈全身金裝,褐色繡邊,腰間銀環套著。頭發分了幾縷散在前麵,其他的挽著或編成辮子,再挑了紅珠釵上。一手持在胸前,固明戴在他手腕上,圓環比他手腕大了三倍有餘。麵無表情與域主對視,金瞳似人間判官,審視,衡量。
如今算是真正看清瑄崖柏的麵貌了。她雙鬢微長反過來如耳墜掛在耳後,雙眼似豹,眉毛也跟著往上挑,看起來像個狠厲的人物。頭上一支木釵,銀色衣裳,雙袖子卷起露出纏滿的白布,扣上銀鏈隨他動作搖動。漫不經心拿著赤劍。
鳧樘仍是那日裝束,一把長矛在手裡轉了轉,地麵劃出幾道裂痕,刨出的灰儘數飛濺到域主腳下。他看著域主,停下手中動作,在三人當中第一個開口:“如今見四士,勸你仔細想想生前善事,也好……”
話未說完,域主瞬間成了水消失在他們麵前。鐘知林鬆了一口氣,那劇痛忽然緩解,然後泯滅,在他掌心長出兩根針來,帶著水蛇殘軀。
華念的針也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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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霽拆了那一個神器開始,便背靠著他側躺著,一手撐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麵前一堆碎片時不時扒拉幾下,又沉默看著。
“我還想拆一個看看。”霽突然出聲,祁生扭過去看他的舉動頓時返回去,假裝什麼都沒聽到。聽他又扯著嗓子道:“祁生啊……”
“有些人上一秒還在,下一秒就沒有了哇。那個神器我拆了再裝回去行不行啊?融來的我不拆。”霽這次麵對著祁生側躺著,祁生欲言又止,轉過頭不看他。霽這次意外地沒再說什麼,躺平了看上方,“要是啟在肯定能做出來。”
空氣寧靜,霽躺著悵惘,祁生靠著椅背,許久才道:“你真煩人。拆吧。”聞言,霽立馬跳起來跑到祁生麵前,讓他把神器都放出來供他挑,還笑著道:“祁生真好,以後出去了給祁生養鴨。”
“不要,快挑。”祁生斜靠著閉眼,雙手隨意搭著。霽甩甩頭上繩子,拿著一端放在手心,另一端打了一下自由晃動,最後霽走著,待繩子停下來,停在一個小燈籠上方,他彎腰拿起,樂道:“祁生!這個和我進來前淵塞給我的有點像!當時那個差不多是燈籠模樣,然後跑進我身體裡了。”
祁生睜眼看那隻燈籠,“盛世籠,裝東西用的,你那時也有?”霽回:“沒見過。我剛進奉新塔,隻看了那幾眼它就散了,見到了一片黑,我無罪,所以隻能在第一層。第一天奉新塔侵蝕得最厲害,法力就留了個底給我,全身的肉差不多已經沒了,
但我還活著。”
霽的眼睛透過燈籠看祁生,他細眉擰著,卻一言不發。他道:“應該有十幾日,我才確切知道自己死了。再睜眼就成黑霧啦!你進來被天尊允許,用……你的圓球給我塑了身,那我也算是被天尊允許了進來的,以後再也不會那樣了!”
他拿著燈籠跳跳,讓祁生將剩下的收起來,隨後跑去拆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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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紊淅。”鐘知林喚他,紊淅就跑過去牽他的手,他看了看紊淅的臉,彎腰要把沂顯贈他的手鏈摘下來。這手鏈難摘,藤蔓一樣爬到他肩上,纏得死緊卻隻有動它時有感覺,讓他琢磨了好久才鬆一點。他想,既然快走了,拿這好東西也沒什麼用處,給紊淅正好,保他平安。
紊淅就站在鐘知林旁邊,齜牙咧嘴地看他拽手鏈,皮肉似乎都要扯下來。紊淅連忙用手捂住,阻止他:“我不要這個。”
“那紊淅想要什麼?”
他抱著鐘知林不讓他動,這樣,鐘知林心裡便明白了。想要他留下,顯然是……不能實現。他再問:“就是物品之類的,想要什麼?”
“沒有。”紊淅悶聲回答,像是也察覺鐘知林最近的異樣。鐘知林掐掐他臉,道:“跟我去找小琪姐姐玩吧?”
紊淅點頭,牽著他手跟他走出門。平壤疆守境結界捍了幾層,仍能聽見外麵的聲響。域主昨夜欲殺親子,未果,反被四士警告。人人都傳他這域主當不了幾時了。破碎聲音接連傳來,祈海域的守境結界仍無恙,實在堅強。
界主是早已不能忍受,他亦知曉今日是盛會開始之時,可盛會之地被碾成粉塵,再加上域主管理不善,令多少人痛苦……四士不除,他除了就是!
司琪夜裡被尹雪故帶到平壤疆,躲一躲兩地紛爭。司琪如今變成十六的模樣,依著雪故落淚,低聲傾訴。見狀,鐘知林領著紊淅立馬轉身,小聲道:“待小琪姐姐開心了再去吧。”紊淅點頭。
門外疆主凝視遠處,拿著黑片看著,見他們過來,領他們去了堂頂,道:“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