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知林受了誇獎，更是與師父相比的誇獎！心裡樂成了糖，膩得發齁，要灌幾杯水才行！

他猛地竄過布簾，背過身仰天大笑了好一會。從前模樣大小，各種味道都不由他管，如今竟然成了，成了！！

他喜得嘴角一直勾著下不去，恨不得現在飛出去告訴仲愉他們。

果然是師父的徒弟，果然是他鐘知林啊！

約摸過了幾個時辰，門前又來了幾位，隻是不敢抬眼看他，聲音也怯了許多，待鐘知林笑著包好放在他們麵前，他們臨走才回望一眼。

天要暗了，糕點賣完就要回去。鎖上門，鐘知林心裡卻一緊，仍是牽掛，一扭頭跑去小巷子裡。巷子裡還是那日的人，天漸漸黑得晚，他們也在外麵待得時間長些，一見他不求糖不求糕點吃，一哄跑了。

回頭看，海光呆站在原地，模樣可愛，鐘知林走去揉了一把他的臉，“海光，看的是什麼？”

“畫本。”

“我當然知道這是畫本，這本講的是什麼？”

海光將畫本重新翻到第一頁，身上衣服還是一塊又一塊黑灰，鐘知林走去給他拍拍，隻聽他道:“小藍人把壞富商全部打敗的故事，下冊哦。”

“哇，那我也要看。”鐘知林給他塞了一顆糖，蹲在他旁邊一起看，海光看他表情翻頁。

·

·

“仲愉！”推門進來，鐘知林一嗓子讓仲愉嚇得抖了一下，手上月白猛然飛了，待他們看清了人，才緩過來，仲愉摸了摸月白，走到他身邊問:“出了什麼事？”

鐘知林一笑，躺在床上道:“是大好事！你來猜猜！”

“誰又給了你糖？”仲愉坐他身邊問。

他點頭，又搖頭，“對了一些，是常伯。”

“大好事還不止一件？”仲愉問，鐘知林笑得更開心，連連點頭，眼睛發亮的盯著仲愉，等著他猜。他一連猜了好幾個都不對，最終答了一個，“有人誇你了。”

鐘知林點頭更用力，“對對對！有這個！”

猜中了這一個，仲愉心裡就清楚了，掩嘴輕笑，“看到畫本了？”

“是！全都對了！”鐘知林起來抱住他，在他懷裡笑了一陣才暢快。他自幼便樂得因這些開心，一喜能連好幾天，也不怪仲愉這麼容易猜出來。

“常伯來買了糕點，指著要我的！嘗了還說快趕上師父了！臨走贈了我蝴蝶，”然後拿出衣服裡用布包著的糖遞給仲愉讓他吃，“我還看到了上次畫本的下冊，現在就講給你聽！”

仲愉舔著糖，靜靜聽他講。

“藍頭似乎察覺，把小藍人趕去了紅國，紅頭對他特彆好，幫他查了紅國的惡富商，幫他對抗藍頭。小藍人和他的朋友們將世上所有的惡富商都抓起來，卻沒有打他們，反而好好招待，細心講述，勸他們改過自新，莫行惡事。他們一開始不願意，小藍人就用水做了麵鏡子，讓他們看他們做的惡事，對大家傷害多深他們逐漸愧疚，願意改為善。

藍頭特彆生氣，因為他沒有錢了，就抓了小藍人要殺掉他，又引誘他，叫他為自己做事，那樣就還是他的寶貝兒子，還能享受榮華富貴。小藍人不從，被打了也依然不從，非常堅強。

之前看了畫本，有個人受不住鞭打，說了消息，於是不少人遭了難。”鐘知林突然頓住，問:“仲愉，若是被人抓住鞭打逼問，實在忍受不住，該怎麼辦？”

仲愉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糖被咬掉一角，嚼嚼咽了，“那便說，可能被一刀了結，也可能僥幸被放，自此一生萬人唾罵，孤獨一生。”

“那些人……”

“那些人，我們並不認識。誰的好名聲能貫徹一生？救了人，反被絆了一跤摔下泥坑，誰知何時能再出來？”仲愉拍拍他，看他眼中茫然，“若實在不能，便不要做，如此兩方皆隕，自己最苦，這是何必？”

鐘知林靠他旁邊卻沒回應，可是以一換多，聽起來值得。可是唾罵恩謝，殺不得人，救不得命，近似虛無。

“終於小藍人的朋友們來救他，沒想到藍頭和小藍人同歸於儘，小藍人最後與他們說了一句話，海光也不認得是什麼。最後藍頭重選，小藍人的朋友們變得很厲害，在世間各處懲惡揚善，每年去小紅人那祭拜小藍人。最後一頁，人人歡樂，窮人不窮，富人不富。”

“人都認為是個好結局，以一人之身換天下大變！”鐘知林高聲道。

“是。”仲愉點頭，蝴蝶還沒吃掉一半。

言罷，仲愉笑了笑，撫著他頭，沒再對故事評價什麼，隻是問:“他今夜便走，你不去見見？”

鐘知林一怔，還是有氣，嘴上說不見，實則眼睛瞟著門。仲愉看出了他心思，推他出去，“你去吧，門我留著，想回來便回來。”

他嘴角不自覺地上揚，被仲愉推去。既出了門，抬腳便向暮時住處跑去，一路猛衝，衝進暮時懷裡。他一驚，一看暮時麵上的笑，就知他是預料好了的，佯嗔推他，進去坐在床上，晃著腿還是讓人知道他開心。

看著桌上收拾好的包袱，鐘知林腿不晃了，伸手要暮時牽。他也不要做什麼，也不說什麼，隻是坐在暮時腿上，耳朵貼緊了他胸膛，閉眼聽他心跳。

如此夜靜靜，風輕輕。兩人相擁著，鐘知林好似嘗到了共白首的滋味。

即使不語，憑這心跳聲也能知道他心裡掀起多大波瀾。能將人淹沒，浸在水裡快要溺死，緊緊用水纏住，不舍得放開，寧願變了自己一同葬在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