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論平常湧水隱……(1 / 2)

晦難決 一山嶼 4735 字 9個月前

“我常去師父房中坐著,他忙活自己的事,我便在一旁看。他背後有傷,抱不得。”

“我去京朝求辭了職位,皇帝執意要留我,給我加官晉爵。我不願殺人,便逃離。”

他們相擁,上有薄布遮蓋,熱氣反而銳減,他摸暮時儘冰涼。暮時說話時氣息吹在耳邊清涼,叫他昏昏欲睡,側了頭去貼。

暮時看他微闔的眼睛笑了,低低像一縷風過去,手指撩開他麵邊碎發,正要吻上他麵,就見他慌忙躲閃,雙目瞪大了喚:“哥哥!”

鐘知林從床上跳下,牽著半張布,看暮時迷茫。暮時起身握住他手,這次他沒再退,攬住他背欲讓他過來,鐘知林往回縮了縮身子。

這舉動讓暮時不知所措,呆愣坐在床邊與他對視。良久,暮時牽他坐到旁邊,輕聲問:“你喚我什麼?”

“哥哥。”鐘知林沒遲疑,立即答了。

“那我是你的哥哥了。”暮時深吸了一口氣道,看鐘知林點頭,他心裡突然一震。鐘知林看不清他麵容,隻感覺麵前人身上的寒氣更加了一層,讓他難受,卻也不想逃離。

暮時對他笑笑,似乎月光映了眼,淡藍溪水,要叫人陷進去。他拍了拍鐘知林的手,再攬他上床拿布蓋上,“不會那樣了,你安心睡。”說罷就要起身,卻見自己被緊緊抱住,聲音像是呼出來的氣,不仔細聽就散了,“彆再走了。”

“好,我會一直陪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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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狠狠叫了幾聲,不因吃食,也不知是為何。鐘知林抱著他順了幾次毛,他鳴聲才漸漸低下去。

“你怎麼了?”鐘知林拿穀子喂他,他吃下去緊貼著他便不叫了。仲愉為他買的吃食都是上好的,看得鐘知林心疼。昨日去師父房裡,又見新添了布衾,想必又是仲愉買的。

門被推開,一角紅布先進來,隨後才是仲愉麵龐,麵色青白,再看他手中掂的一盒,怪不得。鐘知林連忙接住,扶他坐下,他掩麵猛咳了幾聲,麵色終於好了些,仲愉一直掩麵不語,伸手示意他開了盒子。

裡麵是件青色衣裳,與他那件有碎石的所差無幾,搖晃起來叮叮響。鐘知林動作僵著,青衣在他麵前展開,他沒覺得開心,不敢回頭看仲愉,覺得心中怒氣要衝天。忍不得憋出淚來,濕了青衣。

仲愉看了伸手為他抹去,“哭什麼?”這回輪到鐘知林不語,將青衣疊好了放回去,不看亦不碰。仲愉摟住他,細細為他擦,他不解心中意思,是惱是悲?隻一直哭著淚流不止。

猛地衝出門,開門不見人,街市見暮時,兩相驚茫望。

夏到中旬,熱得人受不了,鐘知林閒來逛逛,與旁人仿佛不在同一界。巧他張宜傾又來,貼著他挑糕點,單挑金枝玉葉,都叫他買了去。買了也不離開,搬了小凳子坐鐘知林旁邊吃,他讚道:“咱師父做得真好吃。”

“那是我的師父。”鐘知林糾正他。他沒再管,瞥了鐘知林一眼,“感覺你身邊清涼,人卻跟花一樣,都蔫了。我今日特意來買你做的糕點,哪知你不做了。是故意的,不願做給我吃嗎?”

鐘知林低頭看他,麵無表情看不出情緒,讓張宜傾嘗出一絲恐懼。他笑幾聲,道:“昨日見到你夫,容貌甚佳,你們在一起,像天作之合,也不愧是你。”

“我夫是誰?”

張宜傾大笑著拍他,“原不止你忘了我們情誼,也忘了你們情誼。你夫暮時,怎麼能忘?”

“他是我哥哥。”鐘知林嚴肅糾正他,心和嘴一並被刀劃成了千份萬份,隻是仍然相連,再一動便要潰爛。張宜傾笑著點點頭,道:“他本有一案,不過突然撤下,說是錯判了,一場誤會。贈他黃金十兩,不枉他為朝效力幾載。”

鐘知林點頭,目光突然轉向正對麵,門匾上寫,華宅。

張宜傾隨他一同看去,華宅修建變得不張揚,潔雅更多。他再咬一口金枝玉葉,解釋道:“這裡本是商家,換了醫家,醫館藥鋪皆由他華家管,醫館,藥鋪,價錢比先前的降了不少。”

“那很好。”鐘知林點頭。那多加的十枚,想必降回去了。又問:“富商呢?”

“有人報官,告他奸商,肆意抬價,抓不起藥,家裡去了一個。一開始官不理睬,那人便去京城,誰知也有疾,生生走死在路上。餘下家中一老母,一妻一子,老母攜孫兒再報官,妻去京城再告。”

“不料老母氣急了當場死在那官府門口,妻聞訊悲痛欲絕。巧了我逢她,與好友帶她上朝論事。我也念家,求調回這來,徹查案件。”

“原是這樣,你是好人。”鐘知林誇他,再給了他幾塊糕點,為舌綻蓮花。張宜傾得意笑笑,謝了他接過,“當今太子參政,利民的好事自然多做,富商皆整頓。”

聞言,鐘知林一怔,道:“那大鳥豈不是看不到了?”張宜傾點頭,再為他解釋,“那鳥龐大,每年皆有掉落砸人的事,死傷無數。再有撒錢惡習,都應禁止。”

鐘知林沒再說話,眼睛微闔,蓋去噩夢影,聽他細語:“我看曆年記載簿,原先,這也是個糕點鋪子,前麵正對的是上上家商,天災地禍,偏偏震到了這,沒了兒孫死了發妻的,壓在底下再也出不來。”

他們一同看地,地上有塵土,今早剛掃過,隻有一薄層。碎渣張宜傾用手接住,言談間他又吃下一個,如今正咀嚼,靠著鐘知林吃得舒適。他突然笑道:“你那好哥哥,昨日問我你是不是報了官去尋他。我道沒有,他匆忙與我告辭。”

張宜傾用手肘懟他兩下,問:“你火急火燎的,怎麼尋的?”鐘知林徹底閉上眼,躺在椅子上佯裝睡下,不睬他。

張宜傾再懟他幾下,見他不反應乾脆推他的身子,與他坐到同一張椅子上,“情誼淡了。說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