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紓凝神將琴放置好,按照馮英的習慣打下手。
【那就是今天來獻琴的馮氏?瞧著也很一般嘛。一個舞女來獻琴,真是自取其辱。】
【不過也沒法子,當年跟夫人鬨成那樣,能進府來就算夫人心胸開闊了。】
尹紓垂著頭,一聲不吭地站在馮英身旁,卻聽著向這邊走來的那位穿著淡粉色侍女服的婢子心中所言。
“夫人說了,就在此地獻琴。可以開始了。”這婢子趾高氣昂地撂下話,將“用鼻孔看人”的形容踐行到了極致。
此時要是尹紓再沒感覺不對,就也太傻了。
這府上的某位夫人,點名讓馮英一個舞蹈教習來獻琴,直到現在連個麵都沒露,結果和馮英竟是舊相識,關係,看起來很有過節的那種。
馮英臉色如常,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尹紓更是裝作木頭人,讓那婢子像是在唱獨角戲,隻得悻悻離開。
“喂,那個小琴童,過來,有些東西夫人要你拿給教習。”似乎是走出兩步,粉衣婢子又回過頭來指著尹紓高聲道。
尹紓一愣,下意識看了一眼馮教習。馮英沒有看她,隻低低說了句:“保護好自己。”說罷便已經著手調音。
尹紓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然而那粉衣婢子領她走著越來越遠的路,讓尹紓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這位姐姐,不是說要拿東西嗎?”尹紓停下腳步,思索著返回的路線,手心裡悄悄攥緊了什麼。
粉衣婢子回頭,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原是清秀的一張臉卻顯得格外刻薄:“是哦,要拿東西,我忘取了,那你在這兒等我吧。可彆亂走,這府裡不是你能隨便逛的地方。”
一個小琴童罷了,她原先沒想怎麼樣的,可怎麼就是馮氏身邊的一個小跟班,都長得如此清豔標致。她定要替夫人好好出出氣。
“姐姐,你手上好像臟了。”
尹紓微微抬眸,似是鼓起很大勇氣才提醒她。粉衣婢子順勢看了看,手上果然沾了點花園裡蹭到的土,她頓時露出嫌惡之色。
“你,手裡是什麼?有布巾還不拿出來給我擦擦!”那婢子三下兩下從尹紓手中抽走一塊深色布巾,將有臟汙泥土的手使勁在布巾上擦拭。
隨後便將布巾往地上一扔,頭也不回地走了。
尹紓盯著那塊布巾瞧了會兒,嘴角微抿,抬眼望著四周,是完全不熟悉的建築布局。進府時完全沒有經過這一片,粉衣婢子是打定了主意覺得她膽子小好欺負,就會一直困在這兒等。
回想起馮英的提醒,好像她也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出。
尹紓沒有在彆人家隨意亂逛的癖好,可這粉衣婢子囂張至此,她也無需多禮貌。
按理說這麼大的府院,伺候的人應當是成群結隊,這處院落看擺設並不是廢棄荒蕪之地,到現在卻沒遇見一個人。
尹紓從懷中重新掏出一塊乾淨的布巾,將地上的那塊包裹起來捏在手裡,起身尋找出路。
極為對稱的建築讓人根本分不清走過的到底是哪間屋子,尹紓忍著心中的焦灼,拚命回想著剛才一路上記下的標誌物,卻又盯著路旁好幾棵形似的樹犯了難。
樹?尹紓看了眼明顯高得超過屋簷的樹。
她現在在原地打轉,這地方又冷清得像是沒有人,不知道要繞幾遍才能出去。既然有樹,借她爬爬?爬上去說不定能看見院落結構,順便找一下方才進府的門在哪個方位。
尹紓不擅長認路,平日出門隻記標誌性建築從來不認東南西北,不過她有一件事從三歲開始就很擅長。
手中捏著兩塊布巾,尹紓選定一棵,說乾就乾。她一手攀著樹乾,腳踩到一處使勁向上瞪,手臂和腰齊發力便上去了,落在連廊處的少年眼裡,輕盈地就像一隻,猴子。
“哪裡來的小賊?!”阿鐘瞬間衝了出去,揮舞著拳頭,對著樹上大聲喊道。
尹紓剛爬上去還沒轉過身來,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大跳,她努力在枝乾間穩住,緩緩挪動身子,側過臉來。
“我不是賊!”
!!!
“茉兒......姑娘?”
阿鐘驚愕地捂住嘴,又突然想起來這小姑娘應該不知道他和公子是一夥的,這這這,怎麼會在府裡碰見?
樹上樹下的人都有些驚慌失措,尹紓居高望著連廊處沒帶帷帽的黑衣少年,更是有種魔幻的感覺。
怎麼回事?那個人怎麼這麼像街邊流浪的落難公子?難道他住這裡?
趙政不疾不徐地下了台階,往大樹走來,那個原先喊出聲的小廝打扮的人卻灰溜溜地跑到了少年身後,仿佛不能見人似的。
尹紓臉頰泛起一陣紅暈,服了,再在底下等幾分鐘能怎麼樣!!!這不就來人了嘛!!
現在倒好,爬樹被人撞個正著,本來可以以受害者的姿態,現在呢,好像個肇事者。
趙政在樹下站定,淡淡抬眸,眼底蘊著興味。
尹紓清了清嗓子,手指在樹乾上差不多摳出了三室一廳:“公子,好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