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從6樓勒死那個人下來後，真的沒有再上去。”

我恍然大悟。

那三個人應該是被分開放置在了爛尾樓裡，其中兩人醒來彙合後，看到了被繩子勒死的第三人。兩相猜忌，彼此懷疑是對方所殺，於是產生了內訌。

這可比被殘靈殺掉可悲多了，我忍不住幸災樂禍。

馮婭看著我臉上的笑容：“你好平靜，不怕我現在殺了你嗎？”

“你是不是沒有認真聽我說話？”我反問她，“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也失去了記憶。”

既然那些男人彼此下手，可見是知道一起犯案的事情——由此可知，失去近期記憶大概是殘靈專屬。

“我也是殘靈。”我告訴她，“隻是進來之前，使用了某種秘術，讓你無法辨彆罷了。”

“而且我那個很會剝削人的老板也和我保證來著，說在此之前進過爛尾樓的女人都隻是失去記憶被丟在外麵，我進來也肯定沒事……”

說到這裡，我不快地咬了一下牙。

“我怎麼會剝削人了？”

突然，語氣寡淡的男聲從樓梯處響起，不知道這家夥是怎麼從截斷的樓梯上來的，總之，我的視野裡，穿著灰色風衣的男人從樓梯下逐漸走了上來。

“就在昨天，你還誇我是好人來著。”

男人的神態和聲音一樣，帶著點懶洋洋的調子，像是很久沒睡好，又好似許多年來都沒有過正形，懶散已經刻進骨髓。

但他的聲音又透著一股不容置喙的淡定，眼神落在馮婭身上時，連我都察覺出女孩的緊張。

如此一疊加，確實整合出了世外高人的架勢。

姚千被人稱為驅靈界的大師級人物，肯定也有外表因素，我心想，現在什麼東西都講究個品牌形象。

看我隻顧開小差，絲毫沒有懊悔表現，姚千心情不佳地瞪了我一眼，大概還是覺得工作要緊，又將視線挪回馮婭身上。

“好了，你現在應該也察覺到了。”姚千看著馮婭的神態高高在上，不甚在意的樣子，“你的靈域已經被破壞了，我看你除了這個領域之外，應該也沒什麼其他趁手的手段吧？就連殺人，也是用這種粗俗的人類方式。”

他嗬了一聲：“我差點以為裡麵有人類在摻和。”

馮婭由著他說，表情不卑不亢，似乎也沒有反抗的意思。

姚千上前兩步，正準備動手，我卻突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你是準備拿她怎麼辦？”沒想到進程居然如此之快，我突然有種不好預感。

“當然是徹底驅散，她成為殘靈之前已經死了，隻是消除殘靈而已。”

姚千理所當然道。

“不是，嘶，”我上前一些，“馮婭也挺可憐的，她覺得她殺的都是那個害死她母親的凶手……也就是說她主觀上沒有害人的意思。既然你已經把她的靈域破壞了，她也就沒有害人的能力了。”

“你什麼意思？”姚千垂眼看我，他比我高半頭，雖然不至於要低下頭看我，但這個人總是一副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樣子，說話也帶點兒讓人不舒服的口吻。

他有點諷刺地說：“不會是同情她想讓我不殺她吧？”

我雖然心裡是這個意思，但被這麼一說，又啞口無言了。

“她是殺過人的。”

姚千的視線落回到馮婭身上，淡淡道，“我不管她，即便失去了盤踞在爛尾樓裡的這個靈域，她早晚也會去其他地方繼續殺人的。”

“這就是殘靈。”姚千嗬嗬的冷笑一下，“難道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像收留你一樣收留她，看管著她？”

“不行嗎？”我盯著他，“她是可以發展出靈域的殘靈，就能力來說至少比我強吧？”

姚千聽到這話，終於看了我一眼，眼神一如即往暗沉沉的 ，讀不出什麼意思。

“當然不行。”他嗤笑，“你以為我是流浪小狗救助站嗎？”

“好了，”馮婭終於語氣不快地打斷了我們兩人。

“我也沒想活。”

她的聲音依然細弱，隻是相當不耐煩，“我本來就是自殺的，隻不過忘掉了。”

“你們以為活著是什麼好事麼？”

她看著我倆，反問道。

我再次啞口無言。

她看看我，語氣又好了點：“不過還是謝謝你，姐姐。”

她用這種語氣說話時，就好像又變回剛見麵時，無害的需要我保護的孩子。

我扭過臉，從窗戶出去了。

姚千施加在我身上的靈術已經超過時效，我早已恢複成了殘靈的靈體狀態，不受重力控製，可以自由穿梭在普通物質之間。

不願意看接下來的場麵，我乾脆躲回了爛尾樓附近的馬路旁，蹲在那裡默默等待，真的像一隻流浪小狗。

救命啊，我反應過來，在心裡尖叫，我才不是貓貓狗狗，是有靈魂有人格的人類啊！

……好吧，要說靈魂和人格，其實也沒多少。

在爛尾樓裡受到的影響已經消散殆儘，我徹底取回了自己方才遺失的全部回憶。

不多，原本就寥寥。

之前在爛尾樓裡，我之所以會連名字都想不起來，是因為我身上的回憶本來就連一個月都夠不上。

看到血色手印的時候，我就基本都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