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程又青總算看懂了。二話不說下了老板的車，指了指耳朵，信口胡謅，“我耳朵一遇風聽力就會下降，你說話慢點。”

藺昭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程又青有些被看穿的預感，彌補道，“其實是遇風會有些耳鳴。”

藺昭不可置否，留下程又青，一個人進了車開走了。

程又青：“……”

他剛剛解釋的有些多餘？

銀行附近的停車位不好找，藺昭繞了個大圈才找到合適的位置，等他在銀行服務台看到程又青時，他正在遞給業務員身份證。

聽力好了？還是……

藺昭遠遠地站著。

程又青本想先拿個號，如果聽不到沒有去窗台，那麼就會把他跳過去，所以他坐在了排在他後麵預約的人旁邊。

排隊排了十五分鐘左右，嗡鳴聲才漸漸有了減弱的趨勢，他可以迷迷糊糊聽到聲音。

銀行辦理業務的服務員小姐姐，笑著拿走他的身份證，讓他填了幾份書麵文件，然後取了一張新卡，說：“請輸入密碼。”

程又青輸入常用的支付密碼，機器：“密碼錯誤。”

程又青又換了和另一個銀行卡相同的密碼，“密碼錯誤。”

小姐姐善意提醒：“您可以使用當時綁定的手機號碼來找回密碼，156開頭的。”

“……”他的手機號開頭是159。

程又青扶額，難搞，為什麼失憶這件事並不能當做重置銀行卡密碼的理由？

程又青並不妄想能在尷尬到腳趾扣地的時候突然恢複記憶，正準備抱歉說不補辦了，身旁突然站了個人。

程又青扭頭，驚訝得一時忘了身份：“藺昭？”

藺昭語調拉成一條直線問：“你頭怎麼了？”

程又青：“……沒事。”

隻是不知哪來的區區三百萬取不出來，頭禿而已。

服務的小姐姐善意提醒，“無關人員請站在白線外。”

藺昭見程又青神色正常，不像是要犯病的樣子。自覺往後退了幾步。

程又青突然有種“被人額外關照了”的感受。

跑龍套的這小半年，他的同學們，家裡有能力背景的進了較好的劇組，不愁資源，沒有背景的人，有回老家發展的，也有跟他一樣在演小配角的。

程又青算是個不上不下的異類，在同是跑龍套的同學中他搭不上兩句話，而家庭比較相似的的朋友整天忙著拍戲漸漸沒了共同話題失去聯係……

說來也奇怪，當一個人過得比較艱難時，反而也更容易失去朋友，可能正預驗了那句禍不單行。

還有父親和母親，他們是要麵子大過天的人，一度讓他這個青春期遲來的青年壓力山大。

所以藺昭這句“怎麼了”，害得程又青慢了半拍品出一種關切來，害他的心捧場似的，砰砰跳了幾下。

難不成他喜歡我？不可能。

今天早上還罵我弟弟是騙子，今天中午我戀愛腦發作又去索……算不算強吻？？？騷擾？？？

這樣一看，藺大老板沒直接招呼他一巴掌就謝天謝地了。

果然，世界上三大錯覺之首——“他喜歡我。”

程又青不自覺坐正，看到對麵的小姐姐還在等他輸入密碼，“……”

程又青心想再錯一次的話就走人。反正藺昭還在，正好可以再搭個順風車，這次一定得坐副駕駛才行。

他破罐子破摔，輸入了一段數字串，提醒的機械聲卻沒有出現。

服務的小姐姐開始敲鍵盤。

等程又青順利拿到補辦的銀行卡時，腦袋還是懵的。

他表情空白地路過藺昭，慢慢抬頭，“你猜我銀行卡密碼是多少？”

藺昭：“……什麼？”你瘋了麼？

程又青確實有點瘋，“是e函數的開頭六位……這是我上學時，每次在考場上無論如何都會忘記的數字串，草。”

藺昭心裡一悸，準備跟上程又青的步子一滯。

——我把e設為密碼，是因為它是我記憶力的黑洞，不這樣的話，我無論如何都記不住。

藺昭下意識地想從口袋裡拿手機，但最終隻是張了一下手指，像是個無所謂的放鬆動作。做完連他自己都笑自己，抬腳跟了上去——真是瘋了。

藺昭喜歡男人，在他的那個家庭裡嚴重程度堪比不倫之戀。

——你以為你爹在乎一條黑客的命？我管他是天才還是蠢材！玩可以，彆想帶回家！

——嗬嗬，我同意你跟他在一起的概率就跟他卷走你的錢還會回來找你的概率一樣，小子，你才什麼段位？人家把你看得清清楚楚，拿捏得死死的。

明明隻要他想，就能查到他的蛛絲馬跡，但藺昭賭氣，等那個騙子自己回來，一等就是六年。

等到的是他的死訊。

所謂的深情不過是自尊心作祟，沒有必要再陷入這樣的執著裡了。

藺昭看著走在前麵的程又青，第一次發自內心的想要解脫。

眼不見為淨，隻要以後不再跟他有交集，過去的和現在又要糾纏的恩恩怨怨全都一筆勾銷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