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哥?”
藺昭眼裡的雀躍和猛獸覓食般的專注一下被打斷,他裝作打了個困倦的哈欠,殘存的愉悅讓他的聲音還算得上溫和,“嗯?”
劉銘眼裡有些期待,“你怎麼不睡一會?不困嗎?”
藺昭看到他手裡的單機遊戲,沒什麼興趣, “被你一提醒,現在倒覺得有點困了。”
想推薦給藺昭遊戲的劉銘頓時有些泄氣,“……噢,好。你睡吧,到了我叫你。”
藺昭興致全無,上下滑動著手上的戒指,又回到之前無聊的狀態。等他閉上眼,準備跟自己和解時,刺耳的聲音驟然而起。
——所以才無論如何不能再見到程又青。
——可是他不是喜歡你麼?等價交換,誰也沒吃虧……
“等價交換”四個字猶如雷霆萬鈞,誘惑力十足,摧枯拉朽擊潰了他苦苦建立的心理防線。
藺昭擺弄戒指的手頓住,身子慢慢斜靠向後,手肘抵在座位扶手上。
喃喃自語,“……等價交換。”
右手放在唇邊,藺昭吻了下拇指上銀亮的戒指,無聲地露出一個笑。
劉銘正通關,聽到藺昭說了什麼,回頭問:“怎麼了?昭哥?”
然後看到那個家裡人人避之不及的藺昭朝他笑了起來,劉銘雞皮疙瘩起了一背,卻聽藺昭輕飄飄地說:“你的遊戲,看起來挺有意思的。”
劉銘忙不迭地把手機遞給他。
藺昭似乎是許久沒玩過遊戲,興致勃勃地翻閱起遊戲規則。劃了幾下後,才開始遊戲探索,然後完全沉浸在遊戲裡了。
劉銘肉眼可見的看到他在情不自禁地微笑,頓時有些時過境遷的感慨:原來藺昭也有平凡而普通的那一麵。
小時候大家都知道,藺昭性情古怪。
很小便能聽懂大人講話,但幾乎從來不叫爸爸媽媽,不愛哭也不愛笑。最初時,誇他懂事的人不少,直到他計劃拿槍謀殺掉同學被發現。
他患有阿斯伯格綜合征,一種沒有智力障礙的自閉症。
幾乎沒有同理心,情緒隻在極少數固定的事物上出現變化,偏執,而且具有極強的報複心理。
小孩子天生就畏懼強者,劉銘記得小時候特彆怕他。
幸運中的不幸是,藺家的管教甚嚴,從那時起就禁止他接觸刀具,槍支,藥物……一切具有危險性的東西。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的琴棋書畫,歌舞表演興趣班。
好多年不見,他起初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來,藺昭似乎越來越像個正常人。
真好啊,原本陰沉的疾病終究還是沒有抵過個人努力。
飛機降落時,劉銘看了眼他的手機屏幕,遊戲場景是他不熟悉的,應該還沒打一半,但也說不好。
劉銘一邊想把手機留給藺昭玩完,一邊猶豫自己的小女朋友如果悄悄發消息怎麼辦,正糾結著,藺昭突然把手機往他懷裡一遞。
屏上顯示小人舉著獎杯歡呼的場景在循環播放。遊戲已經通關了。
“……”劉銘看著打了一下午的遊戲,拿著手機有些哭笑不得,“昭哥,你玩遊戲有點牛啊?”
藺昭笑,“這款遊戲模式我見過很多遍。”
這笑容落在劉銘眼裡就跟天使下凡似的,他被迷的頭暈目眩,等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怎麼跟藺昭道的彆。
霖霖在他們開車走後,擱一旁笑他,“你怎麼比女人還花癡?伯父都提醒你好幾次不要再說遊戲的事了。”
劉銘忍不住地傻笑,“我覺得人會長大真的挺好的!”
霖霖無奈,“又在說什麼胡話?”
藺昭和藺玨山已經將近六年沒聯係過,藺昭本來就跟媽媽近,自從“喜歡男人”的事鬨僵了之後,他們倆就更無話可說。
這天半夜,藺玨山冷著臉坐在客廳裡,正盤算著怎麼麵對一個陌生人般的兒子,卻猝不及防地被藺昭抱了個滿懷。
藺玨山冷著的臉再也繃不住:“你小子,怎麼突然想起來回家了?”
他個頭比以前高了,藺玨山特意叮囑過妻子不要讓他進健身房,但是藺昭似乎也並不瘦弱的樣子。抱著他的時候,甚至能感覺到他手臂的肌肉。
“回國後一直想著回家看看你,最近剛好有時間,給您和爺爺帶了些禮物在車裡。聽媽媽說,爸爸你最近身體不太好?”
藺昭鬆開他,語氣成熟,這些年跟著他媽媽做生意,說話完全像個陌生的成年人了。
這貼心的話,一時讓不擅長表達感情的藺玨山顯得像個木頭,他老臉一紅,硬邦邦地說:“沒什麼大不了,腰椎不好,老毛病了。她就愛大驚小怪的,我天天給你媽說讓她休個假歇歇她也不聽,哎呀,我這些……”
藺玨山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了。
藺昭原本靜靜地聽著,見狀開玩笑地說,“怎麼,爸,以為我犯病了沒在聽?”
藺玨山不知為何,鼻子一酸,一把年紀了,眼眶還是說紅就紅。
看來,他兒子以後不會變成殺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