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青上班還沒走進公司大門，就在門外遇到了紀北。

閉眼偶遇老板的超能力真是絕了。

紀北透過鏡片的眸子笑，“早，今天彆去樓上工作了。”

不過，紀北比藺昭好相處。即使程又青不主動開口，他也不會讓兩個人陷入尷尬。

程又青反射弧超長頓了幾秒，“什麼？”

紀北進了門又回頭，“藺昭沒告訴你嗎？”

程又青完全沒有印象，“沒有。”

紀北邊走邊解釋：“因為你經曆過烏托邦測試程序的排斥反應，所以理應加入測試者行列。具體的事你還要問他。”

程又青跟上他，“測試者？那我的工作……”

紀北在前麵笑出聲，程又青不明所以。

紀北說：“放心，測試程序的時候，你也幫不上他們的忙。”

程又青：“……”真直白。

這時他們路過幾個員工，他們要麼對紀北不搭話，要麼小心翼翼裝作看不到。

紀北雖然都是公司舉足輕重的人，但和藺昭很不一樣。

藺昭每天擺著一張高冷臉，人氣卻很高，公司裡能跟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人並不少。紀北正相反，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柔弱無害的書生氣，平日裡也總笑臉相迎，其他人卻對他退避三舍。

紀北不用回頭也知道程又青現在什麼狀態，湊熱鬨的語氣說，“他們今天這是怎麼了？你平時有那麼不受歡迎嗎？”

程又青：“……”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其他人。

到了部門內部，幾個程又青昨天見過的幾個活躍員工，私底下悄悄看他，露出疑問臉。

程又青擺出一臉茫然的樣子，表示他也不知道什麼情況。

或許是紀北的人氣太爛，所以他有單獨的辦公區域，工作區的儘頭被劃出一個弧形的格子間，程又青一腳踏進去差點被嚇腿軟。

幾近透明的地麵，站在上麵像突然懸空。

玻璃地磚可以直接看到最底層的小型電梯和電梯上縱橫的纜線，直上直下的隧道壁上映著數千張麵孔。還沒等程又青看個仔細，紀北在白色的辦公桌後麵，抽了份文件示意程又青，“把這個簽一下。”

程又青拿到手一看，《個人授權保護委托書》、《個人隱私授權保護聲明》、《烏托邦保密協議》。

怎麼還有個人保護？程又青迅速翻看了幾頁，半開玩笑地問，“這份工作怎麼像間諜活動一樣，有人身危險？”

紀北的反應很平淡，“人身安全可能輪不到你，但是肯定會有人拿錢利誘你的。”

“誰？”

紀北燦然一笑，“誰知道呢，除了我和藺昭，誰都有可能。”

“為什麼？”程又青覺得這未免有點小題大做，“……我的工作內容又不是跟彆人不一樣。”

“簽好了的話，文件還給我。我也希望是我想太多。”紀北說著往工作台上的電腦輸入一串指令，門旁“滴滴”響了兩聲，程又青看到停在底部的電梯緩緩上升。

程又青跟在紀北身後進了電梯，才有空好好觀察隧道內壁的各種麵孔，高矮胖瘦黑白美醜，千人千麵，仿佛是一場默劇的人物表演。

“在看什麼？”有聲音在旁邊響起。

程又青轉頭，看到了個陌生男人，嘴裡的語言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在看顯示屏上的廣告。”

電梯裡安靜了一秒，男人主動向程又青介紹，“這是最近很火的那個戰爭片的男主角，程時。照這部的口碑，今年的獎項肯定也被他包攬了。”

程又青看著屏幕裡自己的臉，拉高了些黑色口罩，“我有點印象了。”

電梯“滴”的一聲停在十五樓，程又青抬腳走出了電梯。門前的感應燈應聲亮起，程又青蔥白的手抓住把手，用指紋開了門。室內還是一片漆黑的狀態，他懶散地脫了鞋襪，摘了口罩和漁夫帽，摁亮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坐到沙發前的地毯上，開了電視。

戰禍，是最近熱播的連續劇。他，程時是裡麵的主角。

但沒有人知道，演出人並不是他，程時喜歡演戲，這個絕對的理想主義者，可以為了演戲付出一切。於是，在一個冰天雪地的淩晨，他跳了湖，身體裡產生了程又青。

程又青無法和他共享記憶，大部分時候在他離開鏡頭時才會出現，他的使命是在現實世界裡保護程時的軀體，不讓他挨餓受凍或者受傷。

但最近，有什麼事不一樣了。

桌子上沒有垃圾，沙發上沒有淩亂的衣物，門上鎖了，出門前燈也關了，鞋櫃裡的鞋子整整齊齊，地板也拖過。

程又青對這些事物完全沒有印象，是程時做的。程時已經不再是一心撲在拍戲上的瘋子了，他變成了正常人。他醒來的時間也開始縮短。

程時似乎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程又青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這代表著，自己不久後可能會消失。

電視裡的槍戰聲和炮火聲漸漸消失，主角滿身是血見到自己心愛的人，他知道，這個女人是叛徒……

程時渾身是血，焦黑的衣物少了條褲腿，而他膝蓋上明顯有一塊淋漓的新傷口，他的目光如飄搖的燭火，緩緩說：“我知道是你。”

女人原本柔弱驟然鋒利無比，眼底的情緒緩緩褪去，沒有開口。

“你假裝你沒有欺騙我，”程時手裡的槍緩緩對準女人，“但我沒有、不愛你。”

女人的眼淚如珍珠般從眼眶滑落，她說：“我不後悔。因為我恨你，我恨你！”

槍聲響起。

程時的淚更隱忍更深沉，伴奏響起，接著就是片尾曲。

程又青趕得不巧，黃金檔的熱播劇，錯過了時間點就需要去VIP專區看。但是，程又青的身份是個不熟悉網絡的鋼琴家，他靠著沙發聽完片尾曲，突然彈出程時的獨家專訪報道。

程時的臉直接被懟在鏡頭上，他麵對鏡頭時有一種莫名的鬆弛感，舉手投足間魅力十足。

當主持人問道：“聽說您遭遇過私生飯？（不理智入侵程時私生活的狂熱粉絲）網上還爆料過您是獨身主義？”

程時突然露出拘謹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