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清找到她的時候是好幾個小時之後了,她的身影如同幻影般站在高高的礁石上,虛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
他眸色漸深,愈漸滾燙,默了足足十幾秒,似乎在確認她的真實。
他無聲走上去,輕輕喊她:“堯堯。”
她恍若未聞,身影仿佛被定住,然而海風將她烏黑的頭發吹得翻飛。
盛清伸手,想將她的身體輕輕地轉過來,誰知他隻是輕輕一碰,堯堯就筆直的倒了下來。
他陡然臉色一變,目光在觸及她臉上那清晰紅掌印一頓,一瞬間變得凶狠。
“堯堯!”
“堯堯!”
......
他大聲的叫著她的名字,手掌撫摸著她腫了一半的臉,竟然冰冷如寒冬的水。
事不宜遲,他馬上撥打家庭醫生的電話,讓她馬上趕來一趟,他一手攬住她的脖子,一手挽上她的腿膝,將堯堯橫抱起來,輕盈的重量猶如花瓣,盛清雙眼猩紅,專注的直視路麵,一步一步小心而平穩地走著,腳下的動作一刻不敢慢。
~
從來沒有覺得時間如此殘忍。
盛清肘部撐在膝蓋上,雙手交叉放在額前,過了一會又走到堯堯房門前,靜立很久,聽見裡麵沒什麼聲音,又坐了回去。
終於,女醫生Windy開門出來。
盛清快步迎上去。
“怎麼樣?”他用的是英語。
“沒什麼大事,著了點涼,不過要注意今天晚上她可能會發燒,等會我把步驟寫給你,你就按照我寫的好好照顧她,明天早上我會再來一趟。”
“非常感謝你。”盛清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感謝。
“不用這麼客氣,畢竟我們一家人都是你的醫生。”windy幽默地說,她的丈夫也是一名醫生,盛清去中國之前一直是由他來負責,直到一個多月前盛清才特彆要求讓她過來。
盛清笑了笑。再次表示感謝。
送走Windy,盛清在堯堯門前猶豫了幾分鐘,最後輕輕擰下門把,放輕了腳步,走進堯堯房間,仿佛海嘯過後的風平浪靜,他不敢回憶幾個小時前他是怎麼度過的。
他輕輕的坐在床邊,生怕驚擾了她,目光平淡無波,最深處卻蟄伏著貪婪。
從頭發,到眉毛,到眼睛,到鼻子,到嘴巴,再到脖子......
每一寸,他都覺得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
可是......
他抬起手,大拇指指腹輕柔的摸了摸她半邊浮腫的臉,目光停住。
半晌,眸色微光閃爍,危險的意味一閃而過,隨即消失不見。
~
“求你,不要,江都,不要走......”
“媽媽,彆不要我.......”
“爸爸,你彆丟下我......你給我回來!”
堯堯歇斯底裡的大喊,幾近發瘋。
她拚命地乞求,拚命地嘶喊,拚命地挽留,可是全部都沒有用!
該走的還是要走,該離開的還是要離開!
周堯堯,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有什麼資本,有什麼權利要求,你愛的一定要為你停留!
周堯堯!
你沒有這個資本!
你隻能連累彆人,你隻是一個沉重的包袱,你根本配不上他!
你隻是包袱......
你配不上......
包袱......
陪不上......
一切.......都是你的妄想!
妄想!!
“啊!”堯堯仿佛掉進萬丈深淵,明知自己的結局,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掉入萬丈深淵,不能做任何掙紮和改變,那種從腳底發出的恐懼與絕望快要將她吞噬淹沒。
心如死灰,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準備接受自己結局的那一刻,堯堯猛地睜開眼睛!
驚魂未定。
原來是做夢。
一身冷汗密密麻麻,黏黏膩膩,頭發已經濕透。
臉上一片冰涼。
“堯堯。”盛清端了盆熱水進來。深沉的桃花眼在見她醒來的那一刻綻出明亮。
堯堯的眼珠遲鈍的轉了轉,看著坐在床邊擰乾毛巾的盛清。
他很久沒有說話。
隻是細致的給她擦臉上的淚水,額頭上的汗水,目光專注,如深海般的目光藏著灼熱。
半晌,他說:“彆怕。”
他的話漸漸多了起來。
“現在才淩晨三點多,現在醒來,是做噩夢了嗎?”
“出了一身汗,去洗個澡,我給你買了新的睡衣,那身舊的就不要了好不好。”
他似乎很喜歡問好不好,語氣中藏著讓人難以察覺的脆弱。
一向話少的盛清,此時此刻聲音裝滿寂靜的房間。隻有堯堯煞白的臉色作為回應。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最後垂眸,輕聲說。
“對不起。”
堯堯卻伸出手來,動作緩慢而輕柔的摸了摸他的頭,無神的眼睛裡泛著溫柔的笑意說著沒關係。
盛清身體一僵,仿佛慢動作一般緩緩抬眸,深沉的眼睛又一次緩緩湧上猩紅。
目光相撞。
她的眼睛泛著點點虛弱的笑意。
“盛清,謝謝你。”她的聲音有些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