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村長家截然不同,楊家一眼望去隻能用陋室來形容。屋頂的瓦片被野草頂得七零八碎,野貓聽到生人腳步被驚得倉皇逃竄,腳掌踏在瓦片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似乎察覺到秦杳的打量,章燕妮局促地用圍裙擦了擦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幾十年的老房子了,自從春花小兒子果果去世後,他們兩口子也就沒有心情管這些事了。”
章燕妮話音剛落,就見春花不情願地走了出來:“嫂子,您也知道我們家...就怕他們城裡人不習慣。”
也不知道蘇禾有沒有聽出春花話裡的陰陽怪氣,隻見她笑盈盈地說道:“怎麼會,之前我們去支教時還在野外睡過好幾天呢。”
春花皺著眉頭打量了她們兩人一番,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她的嘴唇隻是動了動,便側過身子讓出了一條小路。
“你們先進去吧,我和春花把被子給你們搬過來。”
話雖是這麼說,但章燕妮和春花在門口站著嘀嘀咕咕說了許久,他們的影子在漆黑的天幕下也越來越模糊。
“你說他們剛剛在說些什麼。”
秦杳將蘇禾探起的腦袋壓了下去,掖了掖有些潮濕的被子說道:“快點休息吧,說不定一會兒就沒辦法睡了。”
當真是一語成讖。
秦杳剛剛醞釀出的睡意被窗戶外淅淅瀝瀝的雨聲消磨殆儘,看來能寫出潤物細無聲的人睡眠質量一定很好。
或許是下雨的緣故,透過窗戶看不到半點光亮。
秦杳看了一眼睡得天昏地暗的蘇禾,赤著腳走到窗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窗子上已經蒙上了薄薄的一層霧,秦杳的手指在觸碰到窗欞的時候甚至能夠感受到一股直衝天靈蓋的冷意。
而就在秦杳短暫的發愣時,她聽到外麵的雨聲又大了不少。
那架勢頗有幾分飛蛾撲火的壯烈感,它們直直地從天空墜落,毫不留情地砸向地麵、屋簷以及...秦杳目光所及之處。
隻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是雨點,而是和蜱蟲有些許相似的小蟲子。
它們似乎察覺到屋裡有人,便紛紛震動著翅膀朝秦杳湧去。
玻璃窗成為大多數蟲子的墓地,當然也有少數機智的小家夥試圖從窗戶縫隙中鑽進來。
秦杳下意識地就想把那些小蟲子摁死,哪知道在觸碰到它們的時候,那這些蟲子的腹部一下子變得渾圓,隻聽“噗”的一聲就從肚子裡突然湧出細細碎碎的毛發,幾乎在眨眼間就把蟲子包裹住。
在寂靜的夜晚下,秦杳依稀聽到這些蟲子的腿足在毛發裡奮力掙紮時發出的窸窸窣窣響動,這些毛發並非是要保護它們,反而像是在...毀屍滅跡?
這個念頭在看到蟲子的身體漸漸變得乾癟,最後隻留下一層透明液體時得到了證實。
真是有意思。
秦杳動了動手指,曾經觸碰到蟲子的地方沾上了薄薄一層黏膩的液體,隱隱約約還有一股鹹腥的味道。
這味道讓秦杳想起了一句不算經典的廣告詞,雖然她不知道波力海苔到底是什麼味道的,但海的味道她算是有了深刻的體會。
這讓秦杳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題目中的“河神”以及今天陳老三吐口而出的“水妖”,儘管秦杳並不是一個熟練掌握做題技巧的學生,但這麼明晃晃的提示擺在眼前,不用想也知道這多半是陷阱。
隻是想到那濕軟的觸感,秦杳依稀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有些發癢,她一度懷疑有些不長眼的小蟲子順著衣袖的縫隙鑽到了自己身上。
手電筒的亮光把蘇禾喚醒,她勉強抬了抬腦袋但眼皮依然緊緊黏在一起,在掙紮了幾番無果後蘇禾把頭埋在枕頭裡迷迷糊糊地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事,你繼續睡吧。”
蘇禾翻了下身子,在“嗯”了一聲後再次陷入沉睡。
秦杳推開房門,手電筒的光束落到地麵時折射出透明的光斑,遠遠望去就像是地麵起了一層霜。想到這是滿地的蟲子屍體,秦杳突然生出一種進退兩難的感覺。
沒有等她糾結太久,那些蟲子似乎察覺到了生人的氣息,它們轉頭就想震著翅膀朝外麵飛去。然而就隻過了三五秒鐘的時間,這些蟲子突然調轉了方向,以一種近乎決絕的態度選擇了自殺。
當然,這是得忽略幾隻掙紮著不肯赴死的情況下。
秦杳用符紙接住一隻小蟲子,強忍著惡心拎起它。隻見蟲子灰褐色的軀體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扭動著,兩根長須和六隻腿足也在空中猛烈顫抖。
沒有等秦杳仔細觀察,這隻蟲子不多時也難逃一死。
在天空逐漸轉成灰白色,空氣溫度驟然上升時,剩下的蟲子用儘全身力氣昂起腦袋似乎想要奮力地向前撲去,然而在符紙的包裹下,終究是白費力氣。
在它們意識到這點後腹部突然吐出一團灰褐色的毛發,那些毛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蟲子的整個身體包裹起來,等到再也看不見蟲子的一丁點長須時,它們連帶著外麵那層毛發也和之前的蟲子一樣都化成了液體。
黃色的符紙也在一瞬間變成了黑色,秦杳微微用力那張符紙就化成了一手殘渣,發出刺鼻的臭味。
秦杳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儘管她在墓裡待了幾千年,潔癖二字更是和她無緣,但此時她還是有一種想要把自己的手剁掉的衝動。
秦杳強忍著不適從院子裡的水缸中舀了幾瓢水,一遍遍搓洗著自己的手。
“你們城裡人就是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