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抱著一盆衣服走了出來，她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和昨天明晃晃的不情願不同，現在的她就像是一樽無悲無喜的泥人。

隻是看到秦杳之後，她臉上的不耐又露了出來。

春花上下打量了秦杳一番後，眼神極為緩慢地移到屋簷上，在看到一隻通體黑色的野貓後，就朝它擺了擺手。

黑貓似乎有些忌憚秦杳，但春花手中的食物顯然更具有吸引力，在猶豫了半分鐘後，黑貓還是跳了下來，喵嗚喵嗚地蹲在春花的腳邊。

春花喂給黑貓的是一些糊狀的食物，雖然看不出這東西原本的樣子，但那股熟悉的腥味還是吸引了秦杳的注意。

“村子裡喂貓喂狗，都是家裡有什麼就給它們喂什麼。這些是昨天吃剩的魚肉和米飯，也沒有什麼好東西。”

“我聽孟老師說，你們城裡人養貓養狗養得可精細了。”

“孟老師也是這裡的老師嗎？”

“早跑了”，春花擺了擺手，“這裡工資不高，城裡來的老師哪能吃的了這種苦。”

“那這裡的工資能開到多少啊？”

春花狐疑地看向秦杳：“工資不是鎮上給出的嘛，你們不知道？”

剛剛睡醒的蘇禾推門出來就聽到了這句話，她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語氣中帶著幾分抱怨：“我就是想打聽打聽之前的工資，鎮長說後麵有補貼，但也沒說什麼時候能拿到，我怕他在忽悠我們。”

春花冷哼了一聲，語氣變得更加糟糕：“要我說你們城裡人真是不知足，錢夠花不就可以了，你們可彆像孟老師一樣，小姑娘家家的天天想著掙大錢。”

孟老師在村子裡的風評不錯，最起碼在春花看來是這樣的，但唯一的缺點可能就是這位孟老師居然想著不靠男人自己買上一間房子。

村裡的周瞎子有個常年在外打工的妹妹，在孟老師來之前一直是周瞎子的妹妹在村裡的學校教書。隻不過周瞎子的妹妹也就堪堪高中畢業，比起省師範畢業的孟老師還差了一大截，因此孟老師一來便很快受到了所有學生的歡迎。

這裡雖然窮鄉僻壤，但對待孩子的教育還是很上心，不過因為這裡太窮了，來這裡的老師沒過多久就熬不住苦日子跑了。

春花一邊逗著野貓，一邊說道：“你們也不知道能在這裡待多久，就怕你們走了那群娃子傷心著嘞。”

蘇禾有些心虛，她的眼皮微微顫抖，下意識地想躲掉春花的視線。

“孟老師有留下什麼備課本嗎？”

秦杳突然出聲，打斷了春花看過來的眼神。

“這你得去問問村長。”

春花努努嘴，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估計孟老師的東西都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春花——”

在聽到章燕妮的敲門聲後，黑貓一下子躥到了房頂上，春花看著黑貓不見了影子才拽了拽皺巴巴的衣服去開門。

“嫂子，您來了。”

章燕妮探著腦袋往春花的身後望去，在看到秦杳站在院子裡時，臉上的表情有些許詫異。

“小秦老師、小蘇老師，你們起得這麼早？”

秦杳禮貌地回道：“我有些認床。”

“認床啊...”

章燕妮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她的臉像是一塊剛從水裡撈起來的木板，浮腫而沒有血色。

“也不知道我昨晚是不是著涼了，今天起來頭有些不舒服。”

蘇禾不明所以地也跟著點了點頭：“是啊，昨天是不是降溫了。”

“孟老師說我們這邊晝夜溫差大”，章燕妮笑了笑，語氣中帶著幾分懷念，“要不是孟老師沒過多久就走了，你們還能認識一下。”

也不知道章燕妮想到了什麼，她剛擠出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明晃晃的哀傷：“好人不長命啊。”

“嬸子你跟他們說這些做什麼，他們又不懂。”

春花隨口嘀咕了一句，在看到章燕妮略帶警告的眼神後，她撇撇嘴，有些不情願地進到了裡屋。

“我聽陳老三說，你們昨天碰到了劉瘸子？”

見秦杳和蘇禾點點頭，章燕妮又說道：“都怪嬸子沒有提醒你們，這劉瘸子小時候發燒燒壞了腦袋，你們也知道這種孩子雖然腦袋不靈光，但是力氣可跟普通小夥子沒什麼區彆。”

“他爹娘上工一個沒瞧見，他就一個踩空掉到了溝裡去，還把跟他一塊玩的豔子也拽了下去。”

“他倒是撿回了一條命，就是可憐了豔子，這麼好的一個姑娘當場就沒了。”

看著章燕妮說著說著就要抹眼淚，秦杳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的，這姑娘生前命苦，轉世之後一定過得很不錯。”

或許是秦杳的語氣太過堅定，以至於章燕妮在聽到這話以後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樣嘛，那我就放心了，豔子她爸媽...也能放心了。”

章燕妮把手往圍裙上擦了擦，抬頭看了秦杳一眼：“小秦老師，家裡已經備好飯了，你們先過去吃些吧，我找春花有些事。”

秦杳點點頭，沒有說什麼便拉著蘇禾離開了。

雖然距離不遠，但蘇禾頻頻看向秦杳，她總覺得秦小朋友的臉上隱隱透露出些許躍躍欲試的情緒。

“你猜章燕妮為我們準備了什麼飯。”

蘇禾下意識地搖搖頭：“啊——”

“我猜有魚肉。”

“啊？昨天我們一路走過來也沒看見誰家去打魚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