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山村(八) 倒黴蛋(2 / 2)

不過與其說是祭祀儀式,不如說是一場敷衍的宴席。

沒有說幾句祈禱的話,幾個穿著粗布麻衣的年輕人就端來了一鍋醬肘子,濃鬱的肉香混雜在殘留的香灰中,讓人瞬間生出一種奇異的混亂感。

酒肉過半,一個屠夫打扮的壯漢拎著一隻拚死掙紮的母雞走了過來,他將母雞放在鼓上,利落地砍下雞的腦袋。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歡呼,似乎死的不是雞,而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混蛋。

那群人也像先前一般拚命擠過去,如同水蛭一樣緊緊貼在地上,一點一點舔舐著迸射出的鮮血。

容顏看了一眼外麵嘈雜的人群後,便低下頭小聲說道:“我記得祭祀除卻牲畜的心肝脾肺以外,還需要根據時令上供黍稷,但現在不光這些東西沒有,連酒這種常用的祭品也沒看到,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容易搖了搖頭:“雖然祭祀中也會用到牛,但一般那都是些大的場合,許多時候還涉及到國之根本,而且一般也會配合上其他的幾種牲畜,萬萬沒有隻拿牛祭祀的道理。”

“而且舊時相傳凡祭祀麵禳釁,共其雞牲,這是因為古人相信公雞對日出之時十分敏感,所以能引陽氣祛除惡鬼。我還是第一次看到用母雞祭祀,要知道它的寓意在古人眼裡並不好,總歸會讓人想到牝雞司晨的說法。”

“這樣看來,也不知道他們這種祭神儀式算得上是聲勢浩大還是敷衍了事。”

“牝雞司晨?”

秦杳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她似乎明白河神為什麼會變成那副樣子了。

予歡側身:“是發現了什麼嗎?”

秦杳點點頭:“或許用母雞祭祀還有另一層意思,因為他們祭祀為的不是祛除惡鬼,而像是在召喚什麼東西。”

“難道是招魂?”

秦杳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我也不確定。”

予歡裝作不在意的掃視了秦杳一眼後垂眸道:“這麼說來我也記得,母雞血在一些人眼裡能招來邪祟。”

在秦杳他們還在討論著這些村民的意圖時,就見那老人顫顫巍巍地走到祠堂門前,咚地一聲跪倒在地上,頭緊扣地麵,嘴裡還不忘吟唱著:

“窠中草禁兒夜哭,安席下勿令母知。”

聽到這唱詞,容易微微皺眉:“他們招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隨著老人的聲音減弱,他身前的祠堂裡傳來陣陣嬰孩的啼哭聲。

老人猛地抬起腦袋,臉上的欣喜不加掩飾。

在聽到嬰兒啼哭的聲響後,跟在老人後麵的幾個年輕人趕忙攙扶起老人,然後一起推開祠堂的大門。

不知道是不是外來的氣息驚擾到了小孩子,他起先隻是小聲嗚咽,而後沒過幾分鐘突然變得尖利,還好這樣的聲音沒過多久就被止住。

等到嬰兒漸漸平靜,坐在他身邊的女人開始溫柔地唱起童謠來。

歌聲響起的同時他們聽到了幾聲悶響,緊接著就是木板吱嘎吱噶的聲音,一個熟悉的麵孔從祠堂旁邊的木樓上走了下來。

是琅月。

隻是和他們見到的琅月不太一樣,這時候的琅月雖然眼神木木的,但臉上還沒有那些可怖的傷口。

琅月走到女人麵前,定定地看了幾分鐘就搖了搖頭,一旁圍觀的男人立刻衝上來把女人懷中的嬰兒搶走了。

先前的老人恭敬地問道:“還是不可以嗎?”

琅月沒有說話,隻是轉過身再次回到木樓上。

老人看著琅月的背影欲言又止,他想要說些什麼,但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麼糟心事,隻是皺著眉頭吩咐幾個健壯的小夥子把嬰兒放到盒子裡拿出去。

容顏探著身子還想要仔細看看那嬰兒被拿到了哪裡去,就感到腳下一空。

在掉下去的瞬間,她還不忘拉住容易的袖子。

好在這林氏宗祠不高,摔到地上也隻是疼了一會兒。

“咱們也太倒黴了吧。”

聽到這話,容顏順勢準備拍拍蘇禾的肩膀表示安慰,但她的手碰觸到對方肩膀時突然摸到了一個硬茬茬的東西。她下意識地轉身抬頭看去,一個唇紅齒白的紙人朝著她樂嗬嗬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