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山村(九) 身世(2 / 2)

她起先認為那些已經能化成蟲子的怨氣定是想著要傷害他們,但現在看來這些怨氣似乎是隻想把他們嚇走。

嚇走?

秦杳突然想起來那天她們回到村子後聽到的村民對話,雖說她們離開村子不過是過了一天的時間,為什麼那些村民會這麼篤定她們的身份有問題。

是有人故意引導村民這麼想的,還是...

但這是為什麼?

是為了掩蓋村裡的秘密,還是說害怕她們也像孟老師一樣死在這裡。

秦杳這般想著,手上的速度卻沒有任何變化。

突然她指尖碰觸到了一本潮濕黏膩的書冊,封頁在這個狹窄陰濕的角落裡已經被毀了大半,隻能依稀辨認出這是宣紙的質地。

翻開書頁,秦杳看到這是一本獸醫用書,粗粗翻了幾頁秦杳就失去了興趣。

想到這東西被隨意的扔在牆角應當也不是什麼重要的物件,她剛準備隨手放在地上時,突然發現中間缺損了幾頁。

而在那缺損的幾頁前後,有用圓珠筆歪歪扭扭寫下的名字。

“張允昭。”

一遍又一遍,似乎是怕自己忘記。

“張允昭”,秦杳默默在心裡念著這三個字,她並不記得宗祠的牌位上有這個名字。

秦杳耐著性子把那本書又翻了一遍,但除了這些名字她並沒有發現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發現什麼了嗎?”

聽到予歡的聲音,秦杳抬了抬頭:“這裡有本書。”

予歡接過來仔細翻看了幾頁,就看到這書頁的左下角寫著小小的一行字:

百坪印書局。

予歡記得百坪印書局這個名字是在十幾年前進行改製後才有的,隻是這個書局成為自負盈虧的企業沒多久,就因為經營不善倒閉了。

那時候能買得起書的人少之又少,更何況是這種專業書籍。

予歡難免有了些不太好的猜測:“我懷疑張允昭可能是被拐賣到這裡的。”

拐賣這個詞對於秦杳來說有些陌生,畢竟當年大妖在六界縱橫的時候,強取豪奪的事情實在太過常見,以至於秦杳下意識忽略了這一點。

聽到這話的容易走了過來,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我懷疑這群人是發現,再這麼下去坪山村可能就要滅亡了”

“為什麼會這麼說?”話一說出口,予歡就意識到了什麼,“等等,秦杳你還記得宗祠的牌位上有哪些名字嗎?”

秦杳遲疑了片刻,就將那些名字背了出來。

“等一下”,予歡出聲打斷,“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裡麵一共出現了八個姓氏,幾乎每個姓氏在同一代的人數都是相等的,這樣未免也太過湊巧了。”

“還有這裡居然會特意供奉女人的牌位”,予歡頓了頓,“我有點擔心我們之前的猜測並不對,或許坪山村的村民對琅月有這樣複雜的感情不僅僅是因為她是女人。”

予歡之前一直懷疑村民是因為不敢相信河神是女人才編造琅月是水妖的傳言,但現在看來又不像是這樣。

“但有沒有可能這隻是一種掩飾。”

“什麼意思?”

容易沒有解釋,反而拿出了一本破舊的筆記,那上麵還有被不知道什麼動物的血浸透過後留下的味道。

“這是...病例?”

說是病例其實並不準確,這本筆記更像是一本誌怪小說,保守的村寨搭配上不斷出現的奇形怪狀嬰兒,讓予歡難免想起了那本自己曾經讀過的《爸爸爸》。

“可是這種小孩我們並沒有在這裡見過,劉瘸子隻能勉強算得上是一個,那麼其他人呢?”

“或許是死了”,秦杳淡淡地說道,“懸棺那裡有不少嬰兒的屍體,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應該那些畸形的小孩都被扔在那裡。”

予歡沉默半晌,語氣有些沉悶地說道:“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劉瘸子能活下來。”

秦杳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有一個人可能清楚。”

“誰?”

“春花”,秦杳輕輕抬手,一根纖細的紅線纏繞在她沒有一點血色的手腕上,“她的身上沒有背負人命的因果。”

要想找春花問清楚劉瘸子的事情,就隻能從村裡的小路找過去,隻是秦杳幾人剛從劉瘸子家出來,就被幾個麵色不善的村民包圍了。

“他們還敢回來?”

“我就說這群外麵來的老師不是什麼好東西吧,你看果不其然...”

在嘈嘈雜雜的嘀咕聲中,一個紅脖子禿頭男人厲聲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還沒有等其他幾人想出一個脫身的法子,就看到容顏突然抱著蘇禾的腿跪了下去:“夫人,這群刁民居然對您不敬,奴婢這就去收了他們。”

容顏這一唱三歎的強調著實拿捏住了村民,他們狐疑地盯著容顏,臉上的表情也變了幾變。

“夫人,如今您身子嬌弱,若是讓河神知道...”

蘇禾見狀也學著林妹妹的樣子,癱靠在秦杳身上:“我怕是命不久矣,沒有辦法陪夫君...咳咳...沒有辦法陪她了。”

容易在衣袖裡捏了最後一張符紙,趁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容顏和蘇禾身上時嘴裡小聲念著咒語。

隻聽“砰”的一聲,為首的紅脖子男人就跪倒在地,這一舉動仿佛打開了一道神秘的程序,其他村民也跟著跪下,他們嘴裡高呼:“河神顯靈了,河神顯靈了。”

或許是這樣的響動驚擾到了村長,待到村民的情緒平複了一些後,王壽拄著拐杖顫巍巍地走了過來。

雖然不懂容顏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現在糊弄過村長去才是最重要的,畢竟這個老頭子可比那群村民精明不少。

“這位妹妹是河神選中的夫人”,予歡朝著王壽拱手示意,“吾等奉河神旨意回到坪山村。”

說罷,予歡從衣服裡拿出那遝被打濕的符紙,在村長的注視下,符紙先是在予歡手中燃燒了起來,跳動的火苗就像是受到感召,在眾人的注視下又瞬間熄滅。

看著予歡手上空空如也,王壽愣了一下才彎腰曲背地作揖道:“是老朽眼拙。”

蘇禾裝腔作勢地擺擺手:“不礙事。”

“您這次是來?”

“我們是來找一個人”,秦杳定定地注視著王壽的眼睛,“春花。”

聽到自己媳婦的名字,楊柱子先是一愣,然後激動地跪著挪了幾步:“是那個死婆娘做了什麼惹怒河神大人的事情嘛,看我不回去打死她。”

“不要激動,我們是來感謝她的”,秦杳笑盈盈地說道,“感謝她的盛情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