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門外跑去,燕京華抱住了他,“跑哪去?”
燕嘉禾胡亂撲騰,“放開我,我要找媽媽!”
燕京華把他摁在沙發上,神情也變得很凶:“聽好了,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我是你老子,”他指了指程靜,“她才是你媽。”
手又指回他的方向,“聽到沒--嘶!”
燕嘉禾張嘴就咬了上去,燕京華疼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抬手就要打,徐恩跑過去揪住他的褲腿,“爸爸,彆打他。”
程靜上去拉開燕京華,“孩子還那麼小,你和他說這些做什麼?什麼事不能慢慢來?”
她蹲下身子,“嘉禾啊,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
燕嘉禾嘴巴一抿,下嘴唇包住上嘴唇,淚水模糊了視線,哭出聲來,“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哭什麼哭!”燕京華厲聲喊著,“你媽不要你了!”
“騙人!”
徐恩看著他的可憐模樣,走上前去,“嘉禾,不哭了,姐姐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燕嘉禾抽泣著,眼睛濕漉漉地看著她,“真的嗎?”
徐恩點頭,拉著他的手,朝門外走去。
程靜:“徐恩?”
徐恩朝程靜眨了一下眼睛,程靜很快就領會了。
她是想先把燕嘉禾的情緒穩定下來。
徐恩牽著燕嘉禾的小手走在長長的小路上,風吹乾了燕嘉禾臉上的淚痕。
他停下腳步,抬頭望向徐恩,“姐姐,媽媽真的不要我了嗎?”
徐恩那個時候還小,年齡也不過七歲左右,對離彆拋棄之痛也不尚明白,她緩緩蹲下身子,目光與他平視,“怎麼會呢,你媽媽肯定是暫時有事,先把你放在我們家住幾天,到時候她一定會接你回家的。”
“可是...我不喜歡那個叔叔。”燕嘉禾低著頭,手背在後麵絞著。
徐恩摸了摸他的頭,眼角一彎,“彆怕,姐姐會保護你的。”
那是一個遙遠的春天,四歲的燕嘉禾,重新有了依靠,那年徐恩七歲,四個人組成了一個破碎的家庭。
燕嘉禾剛來到這個家的時候,很乖,沒有男孩子的調皮活潑,一雙深褐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並不知道自己早都被唯一的親人丟下。
徐恩對這個新來的家庭成員並沒有惡意,她不會向其他小孩一樣擔心父母會不會因為這個而偏心。
反而她有些慶幸,她想著繼父燕京華也許會因為他少喝一些酒,少和母親吵架,她對燕嘉禾好一些,繼父或許會愛屋及烏對她也多喜歡一些。
她教他讀書寫字,會把零花錢攢下來給他買玩具買好吃的,燕嘉禾小時候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覺,徐恩就和他一起睡。
這個陌生的家裡,徐恩成了燕嘉禾唯一的依靠,他也變得越來越黏徐恩。
一年時間很快過去,燕嘉禾到了要上幼兒園的年紀,燕京華和程靜又為了這件事的吵的不可開交。
“你把工作辭了,留在家裡照顧小孩。”燕京華坐在餐桌旁說。
程靜一聽,直接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憑什麼?我辭了工作家裡喝西北風去嗎?”
燕京華頭也不抬地說,“當初你是答應了的,要一起撫養照顧嘉禾,你把工作辭了我出去賺錢。”
徐恩坐在一旁默默的不說話,她早已習慣這樣爭執的場麵,沒有打起來已經是萬幸了。
程靜冷哼一聲,覺得可笑,“就你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能賺到幾個錢?口氣比腳氣還大。”
這話沒錯,燕京華連初中文化都沒有,隻能去工地找苦力活乾,可基本上乾不了幾天就回來了,偏偏又死好麵子,動不動就請這個人吃飯請那個人喝酒。
這幾年下來,家產早都敗光了,又因為賭博,就連當初給程靜買的車也賣了。
這句話無疑是當著孩子的麵扇了他一巴掌,燕京華把手裡的碗蹭的往地上一扔,發出劇烈的聲音。
徐恩嚇的一哆嗦,剛到嘴邊的菜被嚇得一抖落到碗裡,徐恩小聲叫了一句“媽媽。”
程靜見情況不對,轉頭對徐恩說:“恩恩,帶嘉禾出去。”
她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不敢不聽話,於是拉著燕嘉禾的手就離開餐桌。
出了門之後,裡麵很快傳來爭吵的聲音,燕嘉禾的小手緊緊地抓著徐恩的手,“姐姐,爸爸媽媽怎麼了?”
徐恩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帶著懵懂和害怕,嘴角勉強牽起一抹笑容,說“沒事,爸爸媽媽隻是意見不合吵架而已。”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哭喊,還夾雜著一些謾罵聲和霹靂哐啷的聲音,徐恩嚇得身體一抖,臉色慘白,卻不敢進去。
旁邊的房子打開了一條門縫,出來一個白發的老人,這裡是老房區,隔音本身就差,所以隔壁的爭鬨聲她這邊聽的也算清楚,想來是那對夫妻又鬨矛盾了。
老人看著站在門口的倆個小孩,歎了口氣。
唉,大人爭吵,最後還不是苦了孩子。
老人看了會兒,終究是於心不忍,道“進來吧,先到奶奶房子裡待一會兒。”
徐恩道了謝之後,拉著燕嘉禾的手進了房子。
老人給倒了熱水,留了燈便回臥室去睡了,徐恩手裡握著杯子,身體有些發抖,帶著杯子裡的水也激起了細小的波紋。
燕嘉禾放下手裡的杯子,把自己的小手搭在徐恩冰涼的手上,眼睛撲閃撲閃的,稚嫩的聲音響起:“姐姐,你害怕嗎?”
其實他也很怕,但是他沒有說,他隻知道如果這時候哭的話,姐姐應該也會哭。
徐恩沒有說話,燕嘉禾脫了鞋子,手腳並用地爬上沙發,然後鑽進徐恩的懷裡,徐恩怕水燙到他,所以在他要鑽過來的時候就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了。
燕嘉禾一雙胳膊抱著徐恩的脖頸,然後像媽媽之前拍著他一樣輕輕拍著徐恩的頭說:“不怕不怕,嘉禾會保護你。”
所有的因為擔驚受怕而築起來的城牆,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徐恩顫抖地哭了起來,可是她也不敢哭地太大聲,一聲聲嗚咽的,難過的聲音從喉嚨裡唏噓而出。
她從來沒有想過把他當成依靠,隻是那個夜晚,徐恩破碎的心在那個擁抱下得到一點溫暖。
燕嘉禾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姐姐為什麼哭的這麼難受,他突然也很難受,眼淚很快從眼底泛上來,他把嘴巴抿的緊緊的,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小手依舊不停地輕拍著徐恩的頭。
月亮懸於空中,見慣了世間的冷暖,淡淡的光透過窗戶灑在相擁的倆個人身上。
溫暖卻又絕望。
最終這件事是怎麼解決的,徐恩不知道,隻是那晚之後,程靜依然和往常一樣去上班,燕京華也時而在家,時而不在。
但是每次回來的時候都不忘給燕嘉禾帶一些吃的喝的,徐恩看在眼裡,卻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