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沈雲姀給他喂飯,他靜靜看著她,原來自己才是可悲的那個人,一切都成了泡影,她該恨他吧,為什麼要施舍同情給他?
可轉眼又心如刀絞,他同她一起長大,她善良溫婉,從來不曾變過,變了的人是他,因為他的自私與貪心妄想,使她近兩年的時間在謊言中虛度,他對她太殘忍了,他害慘了她,他終於追悔莫及。
因此他來找席臨舟,希望能讓一切回歸正軌。
……
發亮的天色透過窗格玻璃投射進來,日頭尚早,天邊卻可見朦朦朧朧的一線蒼白的彎月,帶著淺薄的光影,俯視著這片南市的繁華。
室內燈光明亮,古式燈具高高的懸掛在精致的天花板上,光芒從上而下灑落在沈彧的臉上,眸底投落幾分晦澀陰影。
聞徽看著幾步之隔的沈彧,離得這麼近,能看到他濃密的眼睫低垂,整個人透出一股蒼白的病態。她緊盯著他的麵部,懷疑自己幻聽了,他嘴巴裡說出了什麼東西?
當年,他偷偷帶走沈雲姀,消失的無影無蹤。如今,他又孤身回來,說要還回沈雲姀。
聞徽聽見自己冷笑幾聲,用溫涼的眼靜靜地看著他:“沈先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她甚至懷疑麵前的這個人是假冒的。
沈彧的語氣不變,還是重複那句話:“我希望雲姀能回到席臨舟身邊。”
“沈先生”聞徽沉默幾秒,這才認真地看著他,漆黑的眸子裡有陰鬱劃過,但很快就將所有情緒收斂在眼底:“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我想告訴你,沈小姐作為一個獨立意識的個體,不需要你幫她做任何決定。她不需要在她毫無意識的時候被你帶走,也不需要在多年後替她私自做決定把她推到任何人的身邊。”
聞徽語氣平緩,唯有那雙眼睛深深地射進對方眼裡:“我的意思是,你得學會尊重她個人的意見。”
恍若平地驚雷,沈彧僵在原地,隻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慢了下來。沉默間,呼吸似乎開始變得虛弱,過了一會兒,他很慢地說:“你說得對,我是該學會尊重她。”
沈彧再次開口,內心深處在掙紮:“可是如果席臨舟心裡還有雲姀,是會來找她吧。雲姀因為我,已經喪失了再次走到他麵前的勇氣,如果席臨舟還有意,需要他自己來邁出這一步…”
聞徽淡淡打斷他:“沈先生,如果你一定要探討這些事情,我建議等席總回來了您和他親自聊。”
默了默,他握緊手指:“我今天來,本是想確認席臨舟的心意,但是我的時間已經到了。麻煩聞特助轉告一下席先生,我和雲姀已經回到了南市,如果他願意見我,可以給我打電話。”
他留下一片紙條,上麵寫有他的電話號碼。
聞徽伸手接住,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語氣認真地問他:“沈小姐,她還好嗎?”
兩年前,她因車禍住院,躺在病床上毫無聲息,離開的時候都不知道蘇醒沒有。而沈彧的突然出現,讓她心有疑惑,他並沒有說明,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做出了這番舉動。
沈彧指尖發涼,她的問題讓他內心如遭針紮,他很想開口說點什麼,卻是啞口無言,雲姀她好嗎?她不好,他帶走了她,卻沒有能力讓她幸福,甚至把她拖入了深淵,讓她那麼痛苦的活著。
他的無言令聞徽沉了沉眼,送走沈彧,聞徽在電梯裡緊緊閉眼,世事無常,誰也料不清楚,下麵會發生什麼。
離開席氏,沈彧打車回醫院。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過了那麼久了,她該著急了。
醫院大門口,有人早已等候多時,穿著舊式的棉服在風中瑀瑀獨行,眉眼落滿了憂愁。看向他時,眉間似有淚意浮現。
她撲向他的懷抱,他穩穩接住可憐的像小孩一樣的沈雲姀。她在他的懷中落滿淚水。
“你去哪了?”
她的聲音裡帶有失而複得的委屈和控訴,沈彧緊緊抱著她,無言歎氣。
沈雲姀病了。
醫院大門在風口,怕是她待的久了,以至於高燒不退,虛弱地躺在床上麵無血色。沈彧握著她的手急壞了。
沈雲姀睡夢中並不美好,她有時會緩慢轉動腦袋,有時難受的哭泣低語。黑暗中有手輕輕拍打在她的背部,她朝著熱源靠去,無助地攀附著浮木。
天亮了。
他站在窗前指著東邊層雲重疊的天空讓剛醒來的她看。朝陽尚未露出地平線,隱隱約約的紅光,不耀眼映襯著白而青的天際,隻要等上一等,黎明的曙光就會將世界照亮。
“雲姀,太陽總會升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