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得不這樣做。
沈彧來到席臨舟對麵,行動緩慢地盤坐下來。席臨舟容不迫地倒了一杯清茶,推至沈彧麵前。
時隔兩年的再遇,雖不至於大動乾戈,但彼此也都沒有好臉色。席臨舟冰封情緒,眉目冷沉,沈彧這個人,單論眼緣,他第一眼就不喜。
再論處事,在他和沈雲姀尚未分手之際,私自帶走沈雲姀兩年之久。行事魯莽,心機深重,自私虛偽至極。
一桌之隔,對比席臨舟的高高在上,沈彧則顯得平淡蒼白,他生活的困境也在席臨舟麵前暴露無遺。但如今,這些身外之物好在已經不會被他鬱結在心頭。
沈彧想起從前的畫麵,體會到一種平靜,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最終他開口說道:“你願意見我,既讓我覺得意外,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這話說的矛盾,坐在對麵的席臨舟微眯著眼看他,沒有出聲。對沈彧來說,他認定席臨舟會來找沈雲姀,卻不清楚他是否會和自己見麵。畢竟他倆從最開始就是敵對的,如今隔了這麼多年,可能還增加了一份複雜的恨意。
沈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如今他已經品不出這茶的滋味。沈彧覺得席臨舟太過於冷漠,心裡開始懷疑那幾年沈雲姀臉上的笑容是否真實。他問:“見到如今的我,有什麼看法嗎?”
“除了覺得你很可悲,我對你沒有任何看法。”男人啟唇,聲音沙啞,還有些冰冷不耐。席臨舟覺得自己脾氣太好了,坐在這裡聽他閒聊這些破事。
沈彧不置可否地扯出一抹蒼白的微笑,或許他不該問出這個問題。
沈彧沒有見到席臨舟之前有許多的問題想要問他,如正式見麵後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凝滯。轉眼他又想,這可能是他倆之間的最後一次見麵,他必須得到一些問題的答案,才能安心的離開。
如此一來,他開始隨心所欲,試探地問了一句:“席臨舟,我想知道,我帶走雲姀後,你有沒有找過她?”
席臨舟目光一頓,往後仰靠半分,目光沉靜而又深邃,收斂了情緒的男人高高在上,擁有強大的氣場。“找過。”
“後來怎麼不找了?”沈彧臉上湧上笑意,提問麵前的男人,聲音低,語調也是溫溫和和,可席臨舟聽得動了怒。
“沈彧,我一直想知道沈雲姀跟你走,是出於自願還是被迫。”
沈彧靜靜看著他:“你自己心裡有答案嗎?”
當年兩人的情感已經出現了危機,沈雲姀安然醒來,是否會自願和他一起走?沈彧也想知道,隻可惜誰都無法回到那個時候,替當年的他們重來一次。
席臨舟低眸倒茶,薄唇掀起嘲弄至極的弧度,“我認為當年你不帶她走,即使我們不在一起了,也起碼會為這段感情好好做個結局,畫上一個句號。”
沈彧的目光卻先淡淡移開了,閉目休息了一會兒,才睜開了眼,席臨舟說得是事實,這件事的確欠妥,他向席臨舟道歉,“對於這件事,我向你道歉。”
“道歉不必了,廉價又令人作嘔。”席臨舟放下茶壺,底部擊出聲響。淡淡微笑,嘴裡惡毒又殘酷的評價。
“你同意見我,是還喜歡雲姀嗎?”沈彧突然問。
男人這雙眼睛變暗了,神色沉鬱至極,接著燃起了不可遏製的怒火,他被激怒了,怒極反笑:“你以什麼立場向我問這句話?”
沈彧就那麼看著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他內心深處感到某種難以名狀,深入骨髓的疼痛。
片刻後,他目光幽遠,看向了窗外,聲音娓娓道來:“雲姀是我看著長大的女孩,從她來到我家中的那一刻,我便喜歡她。我本以為來日方長,可以以後向他表達我的心意,沒想到你出現了。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和你在一起,不止是你換成任何一個人,我都接受不了。所以知道你存在的那一刻,我很憤怒,也很嫉妒,但是我沒有想過要破壞你們,甚至遠離了他的生活。後來不知道你們之間出了什麼事情,她總是失魂落魄,心情很低落,我甚至看見過他偷偷的抹眼淚。直到她出事的那一刻,你都沒有出現,我當時想你應該出局了。”
他頓了頓,目光回到他臉上,“時至今日,我都沒有後悔把雲姀帶走,如果時間重來,我還是會這麼做。隻是上天不站在我這邊,我照顧不了她了……”
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窒息,緊緊掐著自己的手心:“她受了太多的苦,如果你還喜歡她,還想要跟她在一起,就請你再一次堅定地站到她麵前吧……”
他無法排遣絕望,隻能在絕望徹底將他籠罩之前,把她推了出去,儘管她站在一邊,帶著淚眼朦朧的一雙眼看著他。他不能再心軟,以後她會有好的生活,然後漸漸忘了他。
席臨舟神色陰晦不定又回歸平靜,緊了緊握著杯子的手指,又“砰”地一聲摔落在麵前,全然沒了胃口。抽出紙巾,一邊擦拭,一邊簡短開口,“等你死了,我會站到她麵前的。”
沈彧看著他,心緒漸漸平複,身體疼痛無力:“當年雲姀醒來的時候,失去了記憶,我帶她走後,沒有跟她提過你。”
席臨舟發出一抹嗤笑,最後又演變成一抹苦笑。造化弄人啊……席臨舟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沈彧,突然間沒了說話的心思,甚至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厭惡透了這個虛弱無力的他。
門口,席臨舟攜寒氣出來,聞徽與江宸站立在一旁互相對視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聞徽走著走著往回看了一眼,茶室裡,沈彧久久靜坐,背影消瘦而端直,尚未起身,宛若一直枯石雕像。
……
席臨舟的心情因為與沈彧的會麵跌到了穀底。車內抽了不少煙,壞心情被帶到了公司並且持續了一整天。公司幾位高層接連被罵,總裁辦那一層人心惶惶,如坐針氈。就連平日裡總裁跟在身邊最親近的聞徽和江宸來送文件都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