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細細觀察著麵前的女子。
淡薄,冷清,給人邊緣感。
他無端想起高枝的玉蘭,冷潤而白皙,孤傲而高潔。
不可高攀,不可沾染。
對他展露了禮節性的笑容後,便邀請他坐下。
他落座於對麵,侍者上前讓他點餐,他指了指聞徽麵前的咖啡。
“和她一樣,謝謝。”
這是一場來自於母親推薦的相親,在來之前,母親給他看過聞徽的照片,他匆匆一瞥,她的確美麗,但更讓他感興趣的是她的身份。
席臨舟的助理,不簡單。
用濕巾擦拭手指的時候,他斂下眼簾,沒有想到,麵對她的時候心跳有些失控。
一見鐘情嗎?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四個字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有些想知道,這樣的女子愛人的時候,是一副怎麼樣的模樣。
“聞小姐為什麼會答應來?”像她這樣的獨立女性,一般不會拘束於世俗。
聞徽右手攪動咖啡,坦誠道:“我可不敢拂了傅女士的麵子。”
“那就是把這次見麵當成應酬了?”他開玩笑評價道。
兩人心知肚明,這場相親,本是應付家人的敷衍了事。
她有些漫不經心,跟他講話的時候嘴角有笑容,未抵達眼底,咖啡入口,滿腔苦澀。
“傅先生,你對我有好感嗎?”
有些開門見山了,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問,一時怔住,她一直都是這樣,還是興趣缺缺而敷衍了事。
傅修澤看著她,無法說出不喜歡,同樣也無法立即說出喜歡兩個字,浮於表麵的喜歡,任何人都忌諱。
他找尋著措辭:“初次見麵,彼此都不太了解,還是多接觸以後再談。”
聞徽黑發垂落於胸前,襯得臉雪白,聲音狀似可惜:“那就是沒有。”
怕她誤解,他著急補充:“我對你印象很好。”
“您應該說,那姑娘一上來就問我喜不喜歡她,弄得氣氛尷尬不已,又不好拒絕她,見了這次麵就這麼算了吧。”她話語婉轉,隻是事實依舊。
“對我媽說的?”他真謝謝她,替他想好了說辭。
“不客氣。”
畢竟她自降身價扮演一個沒被相中的身份。
他端起咖啡,聞言笑了,似乎她和他想的不一樣,挺有趣,還會幽默。“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的確想和你多多接觸接觸。”
“嗯,也行。”
她並沒有意外,輕輕鬆鬆地應了。
倒是叫他有一些意外。
他笑了,“那我們按照正常相親程序來聊聊吧,以增進彼此了解。”
“好啊。”
這一聊,直到天色昏暗,店裡客戶越來越少,他們才起身離開。
店門外,他們互留了微信。傅修澤本想要送她回家,可是她揚了揚自己手中的車鑰匙,表示自己有開車,兩人在咖啡店分道揚鑣。
夜色已經深了,聞徽回到小區已經8點多。
雨勢沒有停歇的意思,淋淋漓漓,淅淅瀝瀝,似乎要將一整個夏天的雨趕在今夜下完。
她被稀薄地倦意包裹著,按下了電梯鍵上行鍵,進入電梯後消磨時間一般點弄著手機,點開幾條未讀微信選擇性回複後,看到傅修澤的消息談了出來,問她到家了沒有,她禮貌回複後,點開了朋友圈,最新一條便是傅修澤。
一張雨夜的天空,配文:
【雖然下雨,但心情沒有那麼糟。】
這樣模糊不清的語氣難免不讓人多想,厭倦地收回眼,關掉了手機,踏出電梯。
剛出了電梯,卻止住了腳步。
遠遠地看見自家門口蜷縮著一個身影。
四時寂靜。
她不覺凝神屏息盯了片刻,待看清楚那道身影以後,一時之間僵持在原地,難以動彈。
那身影微微一動,抬起眼望了過來。
空氣裡彌漫著屬於夜晚的微涼,他已站起身,身邊放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少年高大依舊,清俊眉眼在走道昏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唯獨那雙黑眸注視著她,叫人忽視不得。
遠在天邊的人突然來到她麵前,像極了一場幻覺,那麼不真實。
幾乎是時隔一年再見,她來不及捋清自己的心緒,當下看著他那麼可憐巴巴地望著她,隻覺煩躁,隻想逃避。
一年的時間裡,她刪除了他所有的聯係方式,兩人近乎斷的乾淨,全無半點音信往來。
他現在又來她門前做什麼,還帶著行李。當她這裡是收容所嗎?
她停下了站在原地默然佇立的蠢樣子,麵無表情地目不斜視地走到門口,用指紋解了門鎖。
全然無視他。
她推開門正要走進去,有力的雙手環住了她的腰身,自己被圈入了一個懷裡,清冽的氣息撲來。他有些無助地緊抱著她,冷淡忽視他,令他的心臟劇痛,幾乎窒息。
“放手。”
“姐姐……”
他的臉埋進她頸間,隱隱壓抑著委屈。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緊緊抱著她,一聲一聲地叫她姐姐。
她沉著臉,去掰他的手,語氣是漠然的,“席言,非要這麼死皮賴臉的,我就叫保安來處理了。”
他眼裡慢慢湧起潮濕的霧水,最終還是放開了她。
門在他眼前砰地一聲關上了。
無情而決絕。
他眼睫濕潤,怔怔地看著那道禁閉的門,胸腔裡翻湧起一股濃鬱的痛感,如針紮滿了他的心口,既酸澀又脹痛。
這一晚,聞徽失眠了。
她竟不知,席言的回來,能輕而易舉地動搖了她平靜的心湖。
明明他們認識的時間比分彆的時間短得多;明明她隻是因為少年的年輕皮囊而起了幾分興趣;明明她當初拉黑他的時候沒有半分不舍……
她煩躁地望著天花板,不要再想了。
她告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