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為她曾淋過雨,所以才想著要為它們撐一把傘。
有時候,靈獸要比人類更為良善單純。
“得,我這剛給你灌下去的補血藥,還沒吸收,就又流出去了。”
法陣成,淡藍色的光芒漸漸消散,而蘇瓷的臉色又白了一度。
鎏則碎碎念著,卻還是認命地又去熬了一大碗藥來。
回來的時候,就看見畢方從心窩處拔出了三根絨羽作為答禮。
這是它們的護心羽,一百年才能長出來一根,珍貴得很。
就連剛才它被北穆生擒時,都沒有使用。
沒想到卻送給了蘇瓷。
鳥鳴聲響唳,傳遍整個山峰。
蘇瓷望著歸隱的畢方,撫摸著掌心中還是溫熱的絨羽,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也就你鬼點子多,這畢方的絨羽隻能由它們自己心甘情願地拔出,也不枉費你布了這麼長時間的局。”
端著還冒著熱氣的補藥,鎏則將蘇瓷的小心思毫不留情地拆穿。
他的主人呐,哪哪都好,就是有時候,刻薄又無情,每一處,都透著極致的算計。
與其說是馭獸,不如說是馭心。
靈獸如此,人亦然。
“東西收好,等我回來。”
這畢方的絨羽價值千金,換算成靈石,足夠他們逃離空靈穀後所需的錢財了。
但在此之前,蘇瓷依舊要扮演好為空靈穀生、為空靈穀死的大師姐角色。
夕陽完全降臨至地平線,帶走了人間的最後一絲光芒。
蘇瓷迎風而立,任由墨發吹拂於她的臉頰,泛著凜骨的寒刺。
似乎隻有疼痛,才能讓她的理智重新歸攏。
壓住喉頭的血腥,蘇瓷又給自己喂了一顆丹藥。
馭靈師強行終結印記,本就是違反契約,自然要受到反噬。
胸口的痛意蔓延至四肢,血液沸騰燃燒著,像是要將她這副薄弱軀殼徹底湮滅。
夜幕降臨,寒風淩冽,蘇瓷用完那碗藥後,抬手就燒了一張傳送符。
眨眼間,她已然來到了清渺所居的危雲峰。
此峰乃是空靈穀的最高峰,聳立入雲,傲然諸峰。
同時,這裡也是與九重天最接近的地方,自然也配得上清渺大長老的身份。
“弟子蘇瓷,見過大長老。”
恭敬地行了一個弟子禮,蘇瓷單薄的身影立於風中,平白多了幾分的蕭瑟淒慘之感。
“起來吧,規矩你應該都明白的。”
盤腿坐於蒲墊之上,清渺靜心修煉著法訣。
不知是不忍見接下來的血腥場麵,還是根本就從未在意蘇瓷的生死。
清渺端坐著,緊閉著雙眸,宛若高高在上的神祇,透著可笑的悲憫。
“弟子,明白的。”
匿於夜色之中,蘇瓷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隨手摘取池中的荷葉作為盛血的器皿,可就在匕首即將刺入胸口時,清渺睜開了雙眼。
“這荷葉是我精心培育的,切莫讓它沾染了血氣。”
那可是浮塗仙官賜予他的,當是要好好珍視。
若是沾染血腥,必定會惹仙官震怒。
到時候牽連至他的身上,可就是萬般的罪過了。
指甲狠狠地刺入掌心,蘇瓷神色無常,從裙角扯下一塊布來。
動作極為熟練地將利刃刺入胸口,任由心頭血滴濺至綢布中。
時間流逝緩慢,一秒一滴,而蘇瓷的臉色卻愈發慘白。
比那夜空中懸掛的鉤月還要慘淡七分。
“再多一些。”
見她要停手,清渺製止道。
明日她就要啟程,萬一月餘不歸,那法陣引起的動靜必定會招致神界的猜忌。
直到那塊綢布中溢滿了心頭血,清渺這才大發慈悲地讓她停了下來。
“蘇瓷啊,你也彆怪師父狠心,修補陣法本就是至高無上的榮耀,你該學會感恩才是。”
這是她的命,她就該認命。
將心頭血收好,清渺擺出一副誨人不倦的模樣,道貌又岸然。
“弟子……謹遵長老的教誨。”
他說得每一個字,她都會牢記於心。
匕首抽出血肉的聲音格外刺耳,鮮血滴落至地麵。
染紅了大片的鵝卵石。
“你來時,為師就聞到了上好的補藥藥材味,想必那些丹藥你也不需要了。”
比起將上好的補血氣丹藥浪費在這個廢棋上,不如進獻給扶搖公主。
也算成全他對神族上下的拳拳忠心了。
忍著胸口處的疼痛,蘇瓷腳步虛浮,身上的力氣如抽絲剝繭般,絲毫不剩。
可她仍舊挺直著脊背,側眸回道,
“隻要師父能夠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丹藥,的確就不需要了。”
若非要月月生取心頭血,她也不會在短時間內就學會煉丹。
如今她與清渺的煉丹術,不相上下。
隻不過一直是在隱藏實力罷了。
“一個月內,捕獲一頭虎鯨,我就答應讓你出穀三日。”
這三日她可儘興在人界遊玩,但三日後,她必須歸穀。
並且,終生都不得踏出空靈穀半步。
時刻為獻祭法陣做準備。
“一言為定。”
蘇瓷眸色幽深,隱忍至極。
他敢放她出穀,無非是依仗著空靈穀的蠱蟲秘術。
用子蠱加以控製,讓她隻能依靠著每月的解藥才能苟活於世。
這件事,就連鎏則都不知道。
可憐的小花靈還在憧憬著未來他們一同逃出空靈穀,仗劍走天涯的場景呢。
想到這裡,蘇瓷蹙起的眉尖微微鬆開。
剛要抬步離開,下一秒,卻聽到清渺那道威嚴迫人的聲音。
“將地上的血跡清理乾淨,我危雲峰,見不得腥氣。”
用著她的心頭血,卻又如此萬般嫌棄厭惡。
唯恐那血氣衝撞了他飛升上仙的大計。
這般虛情偽善,怕是那蒲墊坐穿了,也難以修成正道吧。
蘇瓷雙眸譏諷橫生,素手一揮,讓那血腥味散得更遠。
最好是直入他的鼻尖才好。
可還未等清渺出言嗬斥,就聽到峰外傳來獨屬於少年清冷溫潤的嗓音。
“弟子北穆,求見大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