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月當空,倒映著崎嶇嘲哳的枯枝雜草。
北穆懷抱著蘇瓷,輕鬆如風,腳步穩當。
一眨眼的時間,就把鎏則給甩在了身後。
“平日裡是司膳堂的師兄們克扣你的飲食了嗎?”
抱在懷裡,都能硌到她的脊骨,連一丁點的肉感都沒有。
北穆劍眉狠皺,這一會兒的功夫都已經把明早要給她帶什麼膳食想好了。
“沒、沒有吧。”
還沒反應過來的蘇瓷磕巴道。
呼吸著他身上的雪鬆香氣,她到現在還沒搞清楚北穆究竟是哪根弦搭錯了。
竟然願意親手抱她登峰。
“以後你的一日三餐,我都會監督,親眼看你吃下去。”
這般消瘦,定是沒有好好用膳。
蘇瓷與他不同,他早已習得辟穀之術。
但她卻要依賴於五穀雜糧來維持生命。
所以司膳堂,總是會備上她的一份餐食。
“倒也……不至於吧。”
整得他們之間有多親密一樣。
說好的死對頭,盼望著對方早登極樂呢?
“蘇瓷,我不會害你的。”
停下腳步,北穆舍棄掉穀中稱呼,請喚著她的名字。
在月色的掩護之下,他雙眸中的溫柔如同泉水般,汩汩而湧。
隻是兩位當事人,都沒有察覺到。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不解,北穆再次重申道,
“你可以嘗試著相信我一次。”
不必再讓自己像隻刺蝟一樣蜷縮著,推拒著所有人的好意。
他們,明明是最親密的師姐弟啊。
“虎鯨,我勢在必得,你現在跑來博得我的好感,會不會有點晚了呀?”
若是這番話放在五年前,她或許還會信上一信。
可惜,她不是那個單純好騙的小姑娘了。
而他,也要擔負起宗門與人族的希望。
他們之間隻會漸行漸遠,即便不至於成為仇敵,但也絕不會並肩。
因為,這絕對不會是清渺想要看到的場景。
“我從來都沒有與你想要一較高下的想法。”
再次歎了口氣,北穆解釋著。
但語言總是蒼白可笑,連蘇瓷的半分真誠都換不回來。
“是嗎?”
隨意敷衍著,蘇瓷並未將少年認真的語調與神情放在心上。
畢竟,他有他的陽關道,她也有她的獨木橋。
本就是平行的兩條線條,又怎敢奢望它們相交呢?
“走左邊那條小路,近一點。”
似乎是有意跳過這個話題,以及四周溢起的溫馨氣氛。
蘇瓷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同幼時般頤揚指揮著他。
“知道,我認得路。”
撇了撇嘴,但北穆還是依言走上了她指得那條路。
其實通往淩雲峰的路他早已走過上百遍,自然熟悉。
每每她變得更加陌生時,他總想要去與她親近解釋。
可換來得卻是無聲的沉默,還有那緊閉的房門。
後來,他學乖了,從不以靈力登峰,她也就察覺不到。
他會看著她修煉、凝氣,從清晨到日暮,直到竹屋裡的燭火燃儘才離去。
踩著月光,懷揣著無人可訴的心事,化成一聲聲的歎息。
“這次的結業考試後,就不必來了。”
輕嗅著鼻尖的雪鬆香氣,蘇瓷嗓音平淡,隻是那眼眸中是化不開的濃墨。
身為淩雲峰的主人,她當然知道北穆的蹤跡。
躲在那片竹林中,少年老成,緊皺著眉頭,背著雙手,還時不時歎口氣。
生怕彆人不知道他藏在那裡似的。
“你……”
都知道了。
沒有將最後的幾個字說出,兩人心照不宣。
視線彙聚在半空中,像是有流星劃過般,一觸而逝。
最終泯滅於夜空之中。
“明早記得彆賴床。”
如同這世間最平常的青梅竹馬般,蘇瓷開口叮囑著。
在腳尖落地的時候,她回頭,神色平淡地說道,
“還有,捕獲虎鯨一事,我們各憑本事。”
無需謙讓,也無需愧疚,他們之間剩下的,就隻有競爭了。
竹影斑駁婆娑,風一吹,嘩啦啦直響,卻也讓北穆心中一涼。
懷抱落空,寒風凜凜入袖。
少年那雙原本還算有些溫度的眸子,在聽到她最後一句話時,也變得冷了些。
“難道我們之間就隻剩下無休止的比試了嗎?”
見她轉身就要離開,北穆上前,徑直拉住了她的胳膊。
而蘇瓷一時不察,再加上身體的虛弱,竟跌落至他的懷中。
又是熟悉的雪鬆香氣,隻不過這一次,似乎還夾雜著少年的怒意。
“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