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胸過不去了是吧?
江夏拿披肩遮了遮。
廣播正播放著暴雨預警,江夏抬眼看著高架上一團一團擠在一起的積雨雲,天氣悶得人心慌。
“等下你拿出話劇社台柱子的氣場。”謝甜還在念叨。
她倆都是A大畢業的,臨江一中來校招時認識的,頗有點一見如故的味道,後來經常在一起玩。江夏請她看過他們人文學院話劇社的畢業大戲。
江夏甩了下披肩的大波浪,眼眸流轉:“您看這可還行?”
“嘖嘖。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加油,小江老師!”
謝甜將她放在目的地,降下玻璃朝她握了握拳:“拿出你上公開課的淡定,你就能hold住全場。”說完開著她的高爾夫揚長而去。
江夏衝她發射了一個wink,挺了挺肩膀,一雙並不舒服的高跟鞋在光滑的地磚上踩出六親不認的步伐。
這本是城西區最近頗具人氣的一家咖啡店。
但在這個山雨欲來的周六下午也是人跡寥寥。
江夏推開了咖啡店的玻璃門,一股冷氣裹挾著咖啡豆濃鬱的香味劈頭蓋麵地卷了過來,牽著她的發梢在空氣中拉出一個優雅的弧度。
正在操作台上拉花的小哥抬頭看了她一眼。再低頭時發現手下拉的一個愛心缺了個角。
江夏抱臂站在那裡,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
此刻她感覺自己正氣定神閒地站在講台上,眼神篤定地掃過一群學生,最後一排還多出一圈老師和評委,必要時需報以一個熟稔的微笑。
於是江夏朝那個咖啡店的小哥笑了笑。小哥有一瞬間的出神。
在目所能及的範圍內四散坐著四五桌人。
她的視線一下就捕捉到了現場唯一一位落單的男士,他正背對著她的方向坐著,一件質地精良的襯衫勾勒出平直寬闊的脊背。
看來沒有電話確認的必要了。
江夏嗤笑了一聲,倒是個背影殺手。
他抬腕看了眼機械表,離約定的時間已過去十五分鐘。
她繃直了脊背,扭著腰身朝那個背影走去,走路姿態有種用力過猛的刻意,又明顯帶了種勢在必得的氣場。
“抱歉,等很久了吧?”高跟鞋停在男人的腳邊,在他抬頭的瞬間,她直接順勢坐到他對麵。
她將披肩搭在椅背上,一縷卷發適時垂下光滑瓷白的肩頭。
她輕晃了下腦袋,濃鬱的玫瑰香水味四散開來,江夏想象著自己是一個行走的香水瓶。
陸從周皺了皺眉,抬起眼皮。
一對張揚妖冶的美目撞入他的視線。
誇張的眼影和假睫毛畫蛇添足一般堆砌在上麵,但架不住眼眸澄澈清亮。那眼睛裡含著恣意的笑意,微微上翹的眼角顧盼之間有種嬌俏的風情,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江夏怔愣在那裡。
仿佛聽見心裡的某根弦在那一瞬間砰然繃斷。
又仿佛有一聲尖銳刺耳的電流聲倏地躥過耳膜,引起了短暫的失聰。
她那張揚的笑容足足在臉上僵了半分鐘。
相親對象是學生家長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社死體驗?
不,不是單純的社死,是死了之後又被拉出來鞭屍。
江夏不動聲色地用手臂擋了擋白花花的胸口,緩緩收住了笑容。
就像公開課會出現了諸多難以預料的突發狀況一樣,關鍵時刻小江老師憑借著良好的心理素質和豐富的救場經驗,狀似從容不迫地拿起來桌上的菜單,堪堪遮住大半張臉。
她一邊叫來服務員點單,一邊飛速清理亂如麻球的思路。
她馬上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她對眼前的相親對象一無所知。因為從一開始就抱著應付的心態,所以壓根沒把夏之山的話放在心上,隻能隱約記起來他親切地叫他“小陸”。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肯定做不到了,隻能寄希望於對方跟她一樣一無所知。
畢竟像他這種身份品相的人多少人趨之若鶩,根本不需要淪落到相親市場。多半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如果能互相應付那便是皆大歡喜了。
再者,對他而言,自己原也不過就是百忙之中有過一麵之緣的人,大概率是連她姓“江”還是“薑”亦或是“蔣”都搞不清楚,現在又頂著一副爹媽不認的妝容,她大可不必自作多情地認為他能認出她來。
經過一番看似邏輯縝密的心理暗示,江夏直了直脊背,她將菜單遞給服務員,抬頭衝他優雅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