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這個姑娘的相遇,發生在成都的live house。
彼時觀眾已經散場,我正在台上,剛要拔下吉他的音箱插頭;她風塵仆仆站在台下,臉上帶著幾分勝利的笑容。
她說:“找到你了。”
我愣住了。
等一會,這劇情的發展不太對啊。
……
翟川迅是個搖滾迷,深受上個世紀90年代Rock&Roll熱潮影響的重金屬女青年。
而與其他人不同的是,翟川迅是個貝斯手。
其實翟川迅和樂隊中貝斯手的角色很像。為什麼這麼說,因為翟川迅實在太透明了,透明到身邊的人總是忽略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也許是受此影響,翟川迅文文靜靜沉默寡言,半年說的話不會超過一千個字。
至於為什麼會發生文章開頭那一幕,還要從我的live house生涯說起。
我不止是個作家,上大學時我主修的專業是音樂鑒賞與編造。
與其說音樂是副業,我更傾向於認為音符是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東西。
對於文字和音符的熱愛像是已經深深紮根在我的骨子裡,所以我一直兩條腿走路,一邊寫書一邊寫歌。
我是吉他手兼主唱,大學時組建的樂隊在畢業時天各一方,於是我開始兼職業餘音樂人,輾轉於各地的live house不定期演出。
而與翟川迅那姑娘的相遇,在我看來是在成都的live house;而在她看來,卻是在北方小城的一次三線小演出。
……
高中時,貝斯手翟川迅看了第一場live house演出。
被現場熱烈的氣氛衝的暈頭昏腦的她,眼神卻一直注視著台上那個閃閃發光的主唱。
是的,那個主唱就是我,那是我的第一場live house演出。
那場演出後,翟川迅發誓一定要找到我,要跟著我在台上閃閃發光。
於是她從高中一直找我找到大學畢業,苦學樂理和貝斯,從校樂隊一直演出到省城。
終於,有一天她聽到了我在成都演出的消息。
她連夜訂了票,拎起貝斯直達成都。
我呆呆地看著台下那個姑娘,半天才問出口。“這個……我們認識嗎?”
翟川迅卻又恢複了靦腆內向的狀態,聲音比蚊子還要小,我隻得跳下台去湊近她聽她講話。
她說,“我叫翟川迅,山川的川魯迅的迅。”
“你沒見過我,可我見過你。”
我摸不著頭腦,她卻輕輕說道,“請讓我進入你的樂隊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又要思考她這個問題,剛演出完的我腦子裡像一團漿糊,索性直接把她拉到後台。
她卻犯起了牛脾氣,堅定的說,“你不讓我參加樂隊我就不讓你走。”
我焦頭爛額,隻得答應這姑娘,卻沒想到這姑娘簡直是個天才。
因為第二天還有一場演出,我沒空思考太多,直接把譜子甩給她讓她自己研究。沒想到第二天的台上她像直接變了一個人,手指在四弦貝斯上跳動,眼神裡有溢出來的狂熱。
於是,她就一直留在我身邊作為貝斯手了。
……
可是這看起來說不通。
為什麼翟川迅這個搖滾迷會是個看了一場演出就說死要追隨我的小花癡,為什麼文文靜靜的翟川迅會如此狂熱的喜歡搖滾呢?
我問過她這個問題。
她安安靜靜的坐著打譜,沒有回答。
我又問了一遍,她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隻輕輕吐出一句話,“不該問的不要問。”
這事也就此不了了之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去過問一個小姑娘的隱私。
後來,翟川迅跟我各地輾轉演出。
我以為事情會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有一天翟川迅忽然收拾行李離開,杳無音訊。
我摸不著頭腦,卻又沒處去找她的行蹤。
她這麼一走,就是6年。
6年後,我在北方小城演出。
散場後,台下一個久久沒有離去的身影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翟川迅。
一如我與她的初遇,我在台上正要拔下吉他的插頭,她安安靜靜站在台下,文靜又乖巧。
直到這時,當年的謎團才漸漸揭開了一角。
……
翟川迅的父親,是熱愛搖滾的青年,黑豹的鐵粉,貝斯彈的非常好,在2000年的時候會花好幾萬塊買進口的音響和貝斯。
生下翟川迅之後,養育孩子老人的壓力落在翟川迅父母頭上,爭吵和壓力不斷增大。
翟父變賣了自己心愛的音響和貝斯,突然變得杳無音訊,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又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學校裡得知了翟父消失的消息,小川迅又在學校受儘霸淩。
漸漸的,小川迅變得沉默寡言,默默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讓自己不被彆人當成出氣包。
翟川迅隻記得父親以前留著一頭長發,在北方小城的live house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