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楚晟看著李梟羽道。
他已經從以前的男孩長成了青年模樣,墨發高高束起,身著金黃衣袍,身量比楚晟還要高一些,五官和輪廓比三年前更加立體分明,儘顯少年的意氣活力。
李梟羽鳳眼微眯,上前一步。
“楚尚書來了怎麼不和我打聲招呼。”
楚晟笑道:“方才見你認真射箭,就沒去打擾。”
“嗯,那你想試試嗎?”
不等楚晟回應,李梟羽便把小弓箭塞到了她手上,在身旁為她調整姿勢,握著她細軟的手拉滿弦。
“鬆手。”
楚晟手一鬆,奈何那盤中的小粉團又小又滑,她也是第一次玩,毫不意外地射偏去。
“沒射到,再來一次。”楚晟重新擺好姿勢。
李梟羽在她耳畔道:“肩部放鬆,左手伸直。”
楚晟如願地得到了粉團,並不是喜歡吃它,而是享受達成目的的快感。
李梟羽用手指捏起粉團,送到楚晟嘴邊。
子儘在一旁顯得有些不適,幸好人多眼雜,無人注意殿下失了分寸。
楚晟輕皺著眉後退一步:“君臣之間授受不親,有勞殿下,臣自己來。”
“好,那你自己張嘴。”說著,李梟羽又往她嘴前遞進了一分。
“怎麼還像個孩子般。”楚晟無奈地笑了笑,隻好張嘴吃了一口,這粉團個量著實不小,足有半個手掌大,外麵包的糯米麵皮勁道軟糯,很有嚼勁,表麵上粘的一層芝麻也提了香,十分不錯。
李梟羽歪頭問道:“好吃嗎?”
楚晟點了點頭,就見李梟羽把她沒來得及吃下的那些粉團放進了嘴裡。
“我還沒吃過,也想嘗嘗味道,的確好吃。”
“梟羽,這裡還有外人,注意分寸。”楚晟小聲道。
不論君臣還是男女之間,這般動作都有些過了。
她雖知道李梟羽跟她關係進,又因為失去了皇兄所以對她格外依賴,
但臣子與皇子共食食品,讓有心人看去總歸是不好的且不合禮數,更何況她是個女子,雖外人不知,但她自己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的,她也不想讓李梟羽被人揪了小辮子。
子儘不做聲息地瞪大了眼睛,“方才殿下不是吃過粉團了嗎?不是還覺得不好吃給了他嗎?怎麼又覺得好吃了?”
難道……一想到這裡子儘差點感動的哭了出來。
“原來殿下是想把好吃的玩意兒也分給我,但礙於主仆關係又不能太明顯,讓人說閒話,所以才假意不合胃口扔給我。”
楚晟扭頭,看見子儘一會要哭一會又要笑的表情,詢問道:“子儘,身體不舒服嗎?”
“不不,我沒事兒。”子儘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夜晚,楚府。
楚晟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便坐起來又回想著李知念的事。
他的死,絕不是簡單的被逼無奈不得不獻首級。
雖然這三年楚晟暗中調查過這件事,卻始終沒有頭緒,前幾日梟羽還說害怕曹賢淑來害他,說他又夢到了曹賢淑殺害俞嫿,還殺害了知念……
倏然,楚晟腦內靈光乍現,曹皇後!知念的死,會不會跟她有關……
當年突厥人因嫉恨知念斬首伽爾,又忌憚大唐的兵力強盛,所以選擇和吐蕃聯手。
就算曹光在邊境增調了五萬精銳,也還是抵擋不住,當突厥兵臨城下時,知念曾幾次發出過援信,信使說親自交到了趙厄手上,可卻遲遲沒有援兵的蹤影。
後來實在毫無辦法,知念自刎,突厥和吐蕃退兵,碎葉城得救。
這其中疑點重重。
邊境被破後突厥明明可以短時間內抵達碎葉城,為何不趁機強攻,偏要等來知念一行人才開始攻打。
突厥兵臨城下時,信使親自送出了幾次援信,為何趙厄又以九族性命起誓從未收到過什麼援信。
當時突厥對大唐可謂恨之入骨,知念擊潰了東突厥,又當眾斬首伽爾,攻破城池占領地界那麼好的機會,為何隻要知念的首級就足矣。
突厥人供奉狼,而狼,最是貪得無厭,不懂知足。
除非……有人給了這狼足夠的好處,讓它果腹,甚至比占領碎葉的好處大上百倍。
楚晟額上冒著細密的汗他不禁深思:這是一場謀殺!
從他擊潰東突厥斬首伽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的以死為代價命運!
真是好大的局,為了殺害一名皇子,不惜勾結匈奴,與狼為伍。
如果是真的是曹皇後所為,那麼,她哪兒來的兵權,和突厥談的什麼條件。
她肯定有同夥,跟她合作的有什麼人,她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一個個疑問壓得楚晟喘不過氣。
她煩躁地下了床,打開窗,任由窗外冷風吹亂他的發絲,吹刮她臉頰的淚,吹散她的思緒。
自她入朝至今,這三年來,匈奴很少有動靜,互相井水不犯河水。
大唐壯大著產業,經濟發展繁榮昌盛,百姓安居樂業,國庫也更加豐盈。
楚晟手頭需料理的事少了些,便找來曹光一聚。
“怎麼,怎麼想起,我這老頭子來了,許,許久未見甚是想念啊。”曹光結結巴巴說著。
“昨日早朝剛見過。”
楚晟見他的樣子,麵頰微紅,說話也不著調,想必是飲酒了。
“都督,你與曹皇後也許久未見了,你不想念她嗎?”楚晟問道。
曹光拍一了下桌子:“想!”話音震天響。
嗯,聽出來了。
楚晟放下心,繼續試探著。
“我聽人說都督每日都把曹皇後的木刻揣在身上,父女感情很是深厚。”
曹光聽罷,瞪大眼睛,緊盯著楚晟。
她被盯的心臟一揪,太冒失了,整整三年,一遇到知念的事她果然還是無法冷靜。
楚晟呼出一口氣。
“曹都督對不起,我……”
曹光又突然笑了起來。“木,木人兒,我親手給她刻的,後來有了矛盾,她給摔了。”
曹光神情溫柔:“她不親自給我,讓,讓魏文給了我。”曹光又嘿嘿一笑
楚晟身體前傾:“他何時交於你的?”
“就,幾年前吧好像是。”曹光雙手捂著胸口,“你也想要?這我可不能給你啊。”
幾年前,最大的可能就是三年前,那件事與曹賢淑定脫不了乾係。
隻是不清楚那木人真正的用途是什麼。
楚晟笑了笑:“我不要。”
楚晟送走了曹光後,一個人去了酒館。
“上酒。”
店內小二連連應著,楚晟沒說要什麼酒,他隻得把店裡銷量最好的酒端了出來。
小二剛把酒放在他桌前就被他的握住了手腕:“你是新來的?我從不喝椰花酒,勞煩您幫我上壺清酒。”
“好嘞,那請您稍等。”
“多謝。”
楚晟仰頭灌下一杯又一杯。從前她甚少飲酒,即使是宮廷場麵不得不飲,也隻是小口小口細細品慢慢嘗,可現在她隻想用酒逼迫自己忘記一切。
李知念的死,她始終無法釋懷,那是她情同手足的好友,三年了他都沒有弄清楚那件事。
如今還趁人之危,在醉酒的曹光嘴裡套話。
她沒法原諒自己的卑劣,和無能
“借酒消愁愁更愁……”楚晟呢喃道。
她直接拿起酒壺往嘴裡倒,也沒能再倒出一滴。
“我這裡還有。”一道熟悉聲音響起,拉回她的一絲理智,那聲音好似山澗歌唱的黃鸝般清脆。
“嗯?”桃花眼半眯著,想要看清那人的臉,卻隻能看清鼻峰上的那顆黑痣,她站起身又湊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