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晟踏進清寧宮,便見李梟羽斜靠在紅柱上,看向他,好像是一早知道他要來在等著他。
李梟羽直起身:“這種小事我可以應付,”冷笑道,“曹賢淑真是愈發蠢笨了。”
楚晟上前問道:“你與王三說了什麼?”
嗯,他是有點好奇,一旦王三鬆口,那誣陷皇子可是死罪,是什麼讓王三不惜性命也要供出曹賢淑。
這時,一隻微涼的手撫平他的眉心。
“你想知道?”李梟羽似笑非笑的問道。
沒等楚晟回應,李梟羽俯身把唇湊到了她的耳邊。
“我說,你每次都因為擔心我而入宮,我很高興。”
小暑的節氣和過近的距離讓楚晟有些燥熱,她往後退了退。
“我擔心你是應該的,你皇兄托我……”
“我知道,”李梟羽打斷她的話,“你也看到了,我沒什麼事,你回去吧。”
既然他沒事楚晟也就安心了。
隻是自那日他走後,李梟羽似乎與她很少說話了,看起來也疲憊許多。
轉眼到了大寒之後。
這幾個月楚晟心中始終隱隱覺得不安。
“立春了啊。”她在涼亭中抿了口熱茶,望向院前的梅花。
子來道:“是,立春了。”
楚晟起身走出涼亭,來到廚房,解開了外套。
子儘順手接過外套,看著楚晟那乾練的動作和熟練的手法,讓他有些吃驚。
楚晟從頭到腳怎麼看都像是嬌生慣養的貴公子,如今那不沾陽春水的手指卻親自下廚。
還……將麵團搓、揉、捏配合出奇得好?!
楚晟察覺到子來的詫異。
她心道:宮中女子大多心靈手巧,自己自然要跟上姐妹們的腳步。
隻是這話,是定不能說出口的。
“前兩年梟羽生辰的糕點都是我親手做的。”她隨意找了個借口道。
不久,透花糍便做好了。
楚晟將它們一個一個小心翼翼地裝在盒子裡。
今日雖是李梟羽的生辰但這偌大的皇宮中,妃嬪無數,皇子們更是不在少數,絕不可能每一個都像太子那般大辦宴席。
但李玄每年都會象征性地送一樣禮物,今年是一把陌刀。
子儘一見這刀,雙眼放光:“殿下,這可是把好刀啊!”
“你拿去。”李梟羽倪了一眼子儘,把刀扔給了他。
子儘大喜,但他不能收,這可是禦賜之物。
他愈發覺得殿下對他越來越好了,前幾日剛把狩獵比賽贏得的玉盤給了他,今日又要給他這上好的陌刀。
子儘感動的失聲哭了起來。
殿下真是對我一往情深……不對,是情深意重!嘶……好像也不太對,總之殿下真心在乎我。
李梟羽看著他身體微抖,麵部扭曲,一腳把他踹倒:“要犯病滾出去犯。”
子儘利落地滾了出去。
殿下看出了他的難堪,貼心的讓他出去哭會兒!嗚嗚嗚嗚世上最好的殿下嗚嗚嗚嗚……
楚晟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開盒蓋,看向李梟羽:“生辰快樂,這是你最喜歡的透花糍。”
明亮的桃花眼彎彎,乾淨的笑容更讓人無法移開眼。
屋外冰雪消融,漏出的湖麵泛起陣陣漣漪。
“怎地發愣了。”楚晟湊近幾分,食指微曲敲了敲李梟羽的頭。
隻見他彆過頭,紅暈攀上耳根,迅速拿起透花糍一口悶。
“咳咳咳……。”
楚晟上前給李梟羽拍背,墨蘭香縈繞他的鼻尖,手掌好像穿透了衣衫觸及到肌膚。
這下耳朵更紅了。
李梟羽緩過來喝了口水,把剩下的透花糍吃得乾乾淨淨。
“很好吃。”
楚晟心中一喜。雖然一年隻做一次,但每年李梟羽都說好吃。
她又低頭從廣袖裡掏出一掛香囊。
香囊外壁用銀製,呈圓球形,整體鏤空,以中部水平線為界平均分割形成兩個半球形,上下球體之間,一側以鉤鏈相勾,花鳥紋銀香囊作燃放固體香料之用。
她笑著遞給李梟羽道:“花鳥紋我親手所刻,略有粗糙但勉強能看,這香料可助安神,你莫要嫌棄。”
李梟羽搖搖頭轉動香囊,發現底端還被刻了一個“辰”字。
他把香囊放到懷裡,抬起鳳眼,唇角上揚到一個好看的弧度。
“謝謝,我很喜歡。”
子儘看著李梟羽如此開心的模樣,又看了看被放到角落的那把陌刀,不禁抹一把心酸淚。
也是,楚尚書待殿下極好,殿下看重他並不奇怪。
大明宮。
“吐穀渾頻繁襲擾大唐邊境,西北的蘭州涼州都被掠劫過,但當時種種原因不得不將他們擱置一邊,如今更是得寸進尺!”楊會氣憤道。
“楊大人勿躁,吐穀渾貪得無厭,大唐現在正有機會將他們整頓,”
陳旭升向前一步對李玄道,“陛下,六皇子,七皇子和太子殿下同到舞象之年,何不趁此機會曆練一番,一來可以振奮士氣,鼓舞將士,大可能的一舉滅了吐穀渾;二來也可使皇子們磨煉意誌,展現本事。”
陸敏扭向陳旭升道:“不可,吐穀渾人強悍無比,皇子乃尊貴之軀,實在無法承擔風險。”
“具體,就要陛下定奪了。”陳旭升拔高音量。
諸侯也紛紛議論著,不過讚成出征的人占多數。
李玄稍思片刻:“準了。”
楚晟暗暗為李梟羽捏了把汗,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出征。隻能希望他平安歸來,平定吐穀渾後梟羽便能在朝中有話語權。
出征當天。子儘吧嗒吧嗒掉著眼淚,滿臉淚痕,他把信封呈給李梟羽:“這是楚尚書讓我帶給殿下的。”
“哭什麼,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送死。”李梟羽有些煩躁。
他打開了信封,上麵隻有短短四個字:等你歸來。
楚府。
子儘看著楚晟俊秀的眉毛微蹙,略顯愁容,安慰道:“大人不必憂心,七皇子聰穎機靈,定不會有事。”
她看向遠處,“嗯”了一聲。
七日後,楚晟收到消息:吐穀渾被滅,但宮中大戈操辦的不是慶功宴,而是葬禮。
楚晟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猛地一抓,他在去皇宮的路上遇到大臣跟他搭話要不要同車。
她也隻是心不在焉的回應了一句,接下來那位大臣說的話也全都沒聽進去,路上,他不敢問,也不敢深思。
不是梟羽,不要是他……隻能這樣一遍遍毫無用途地祈禱著。
宮中係著白綾,臣子官員們腰上也係著。
楚晟逼迫自己穩住心神,便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楚尚書。”子儘向她作揖道。
楚晟緩緩開口道:“七皇子在何處?”
隻見子儘小聲抽泣起來,把頭慢慢扭向了大殿正前方的棺槨,楚晟呼吸一滯。
她抓著心口,牙關快要咬碎了般。“知念,對不起,你親手把他托付給我,是我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