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儘摸掉淚水,又四處張望著:“嗯?殿下方才還在那邊的,不知道現在在何處。”
“哎呀,楚尚書你沒事吧,我去給您請太醫吧。”他回頭一看就見楚晟嘴唇發白,額頭冒汗,可把他嚇壞了。
楚晟緊緊抓著子儘的手腕,啞聲道:“我無事,你為何聽我問起梟羽就哭?”
子儘低著頭扭捏地說:“今早吃了昨日剩下的烤薯,在殿下身旁時沒忍住出虛恭,他罰我去內仆局清潔一個月的茅廁。”
子儘說著強忍住快要掉下的淚。
楚晟聽罷一時語塞,也不知是否該安慰他。
不過,梟羽能平安回來就好。
另一邊,麗嬪眼下烏青,淚痕都沒抹去,發絲散亂,整個人看起來憔悴不堪。
她緊緊攥著李梟羽的衣袖,像一名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乾澀起皮的嘴唇哆嗦著:“七皇子,我之前待你不薄,你,你娘去世後我也念在她與我往日的情分,多少照顧了你。”
“他們都說阿淮是戰死,可第一次領兵作戰的皇子都是在後方清剩兵,他從小武藝就不差,絕對不會這樣被剩兵殺死!”麗嬪目光凶狠,咬牙切齒道。
隨後她的語氣又軟了下來,眼裡閃著淚花:“你跟我說實話,阿淮,阿淮到底是如何死的,求你了……跟我說實話,求你……”
一個剛剛失去兒子的母親,心中悲痛萬分,全然不顧自己的身份,祈求一位皇子告訴她真相。
李梟羽閉了閉眼。
六皇子李江淮,是為了他而死。
那日在戰場,己方的三名士兵趁他殺敵時將長刀衝向他。
雖然他反應靈敏,躲過兩人的攻勢,但還有一人他躲閃不及,李江淮趕來為他擋下的同時被敵軍偷襲。
有人想要他死,李江淮是被誤殺的。
事後那三個人先後服毒自儘,人證死了線索便也斷了。
李梟羽說完,麗嬪似失控般的大哭起來,哭的撕心裂肺。一旁的宮女用力扶著她,才不至於癱倒在地。
李梟羽滅吐穀渾有功被封為湛王,李江淮則被追封為淮王。
“查,給朕查出來!誰這麼大膽子迫害皇子,下一次是不是就要朕的腦袋了!”李玄眉心緊鎖吼道。
“陸敏,此事交於你徹查。”
“是。”
這時,楚晟見李梟羽向前一步,道:“父皇,兒願協助陸大人查案。”
李行轉向李梟羽嘲諷地說:“協助?陸大人查案何需你的協助,彆到時灰頭土臉說能力不夠,人也沒抓到。”
“那梟羽多謝太子關心了。”李梟羽不卑不亢道。
李玄捏了捏睛明穴:“準,越快越好。”
楚府。
楚晟被叫去大堂,子來說楚老爺有緊急的事要找她。
一進大門楚晟便發現阿耶衝她笑眯眯,旁座還有一位打扮雍容華貴的婦人上下打量他。
那婦人身後還站著一位女子,瞧起來十分伶俐。
楚晟道:“久等了,不知這二位是……”
楚騰道:“是許府將軍的夫人和愛女許滿意。”
許滿意自楚晟一進門視線就沒離開過她,楚晟尤為敏感自然也是知道的。
“父親……他們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此女不過是與你做個假意夫妻,這樣朝廷之中,便更沒人猜得出你是女子一事了。”
事已至此,她也無法了。隻好主動上前作揖:“見過許娘子,許夫人。”
許滿意漂亮的臉上染了幾分紅暈,向她回禮,把頭埋地更低。
“滿意見過楚姐姐,姐姐生的倒是比外頭男子還俊俏。”
許夫人笑道:“都彆站著了,快些坐下。”
“是。”
楚騰抿了一口茶,扭頭看向楚晟:“晟兒,你不想知道阿耶為何叫你來嗎?”
已經猜到了。
“阿耶可是要為我許“婚事”?”
“正是,”楚騰爽朗地笑了幾聲:“滿意與你已到適婚的年紀,朝廷之人心眼頗多,你若稍有破綻,便會讓人留住把柄。你滿意妹妹恰好也不想與男子訂婚,也不排斥你,她“嫁”來,我們也不會虧待她,也好為你做個掩護,正好把婚約定下。”
聽到這話,許滿意臉上的潮紅難以掩蓋,悄悄瞄向楚晟的方向,去看她的反應。
楚晟仍是正襟危坐,即使在家裡,不用裝朝廷上那樣的男人,她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這讓她有些失望。
“定下婚約?”楚晟看著許滿意柔聲問道,“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麵,難道我們從前認識?”
“如果是的話,我在這裡向許娘子道歉,我實在記不起來了。”
許滿意急忙擺手,說:“不,不是的,我們從前沒見過,但我在洛陽聽過關於你的話本,還看過……你的畫像……我才知道姐姐是女子……”她越說越小聲。
楚晟笑了笑。
如沐春風,吹散了遠山的霧,吹開了她心裡的桃花。是清泉的波紋,是湖麵的漣漪,讓人心安,又讓人陶醉。
比畫像上,還要好看許多。
“許娘子許夫人,抱歉,我目前並沒有成家的打算,不論是表麵做做樣子,亦或是彆的。”楚晟婉拒道。
許滿意圓圓的杏眼黯淡了下來,咬著下唇,用力之重,像要咬出血。
楚騰蹙眉,有些怒意道:“你如今二十三,外頭的人說起來,你都老大不小了還不成家,不就給彆人留了話頭?”
“阿耶,現在朝中局勢不穩,還不是時候……”
“那什麼時候是時候,等你爹入了棺材的時候?要不我再給你許個男子……”
許夫人心裡尷尬,但麵上沒有露出半分:“楚大人莫與孩子說氣話,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去了,”許夫人打著圓場,“改日再聚。”
送走兩位後,楚騰讓楚晟跟著去書房。
“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拒絕這門婚事是因為什麼。”楚騰怒視著他沉聲道。
“三年前李知念把李梟羽托付給你,你便對他待如胞弟,處處關照。”
楚晟手中攥緊紫袍。
楚騰繼續道:“你背地裡為他做的那些小動作,如果皇上知道就會對楚家起疑,疑心臣子同皇子暗中勾結!”
“我知道,我自有打算。”楚晟開口。
“你有個屁的打算!”楚騰用力把杯子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我勸你與那李梟羽保持距離,最好斷絕關係。”
她同李梟羽走得近,阿耶早就知道。為何偏偏現在催她“成婚”,遠離梟羽?
“阿耶,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楚晟問道。
“李梟羽狼子野心,他把李江淮……算了,我無須與你多說,你隻要管好自己,彆再去找李梟羽。”
李江淮?
“阿耶,我做不到,我既答應了知念照顧他唯一的弟弟,又豈能戲言。”楚晟目光堅定看向楚騰。
“你……!”
楚騰胸膛劇烈起伏著,一手抓著心臟前襟,另一隻手撐著桌麵,呼吸沉重。
楚晟急忙上前攙扶,卻被他甩開。
“滾,滾出去!你個不孝女!”
她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無用了,默默走出書房,讓太醫進去查看。
阿耶肯定知道些什麼,李江淮……跟李江淮有什麼聯係?
她隻知道李江淮是為了救梟羽而死。難道另有隱情?
蒼玉山。
水平的有如鏡麵,應出山峰的優美倒影,有的朦朧,有的清晰。船從山峰倒影的畫麵上駛過,就像從一幅典型的水墨畫中穿行一般。
這是楚晟以前帶李梟羽來散心的地方,他們常在船中下棋閒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