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內,林宗扈捧著屈守拙所著之書,津津有味。翻頁之間,見屈守拙緩步走來。
“屈先生!”林宗扈指了指書卷,玩笑道:“果真是見字入麵。”
屈守拙正色,甩袍跪地道:“員外,恕屈某不能再為您作書。”
林宗扈笑容凝聚,驟然消散:“屈先生所欲為何?我必定全全滿足。”
“非也,隻是我誌不在此。”
林宗扈淡漠一笑:“若非先生誌向所在就是見母病而不救?”
“屈某···”
褒揚集連日出版,無數商賈借此與林宗扈大談特談,以此為樂。百姓囊中羞澀,患病而不敢請郎中醫治。除了被金樽玉鼎、朱門酒肉包裹的小部分人,塵世可謂煉獄一般,路有凍死骨。
屈守拙行至塘橋,望眼林塘上下,盜賊四起,無秩序可言。乞食之人當街可見,病死、橫死老少,拐角皆是。
大雨傾盆而下,屈守拙仰麵歎息,仍由淋漓大雨衝刷臉頰,順下辛鹹的淚。
回到雅舍,屈守拙將濕透的衣服褪下,換上常服。溫酒一壺,宣紙數遝,一人一筆,一桌一燭。
罄竹難書足滿夜,揮毫潑墨儘餘燈。
清晨,屈守拙艱難起身,卻發現自己睡在床席上。他連忙起身,見書台上淩亂不堪,墨跡乾涸,留下寫滿的紙頁數張。
幸好,還在。
屈守拙拍了拍胸口,問道一陣清香。他順著香味尋去,隻見木桌上擺置肉粥白饅,看起來極為可口。
狐疑之時,門外突然傳來吵雜之聲:“就是這,給我找出來!”
手握棍棒的小廝一擁而上。屈守拙連忙製止,卻被野蠻的推開。“你們,你們做什麼!”
“嗬,有人揭發屈先生有意作書詆毀員外,員外要我等來一探究竟。”打頭的小廝一陣邪笑,便頭也不回的衝進屋。
屈守拙當即傻了眼,欲再度上前阻攔,但為時已晚,打頭的小廝抄起桌上淩亂的稿紙,抬眸喊道:“屈守拙誣陷員外坐實,照員外之意,還望諸位,莫要手下留情!”
四周的小廝一哄而上,舉起棍棒就朝屈守拙四肢打去。右腿被擊,屈守拙吃痛,身子一沉。繼而眾□□打腳踢,絲毫不留情麵。
雅舍外,幾個暫住林府的文人相視而笑,心頭大患已解,揚袖而去。
“老大,好東西!”一個小廝抱著一株綠的晶瑩的植物,似擁至寶,連忙呈到打頭的小廝手裡。
打頭的小廝定睛一看,見草身似銀似水晶,伸手觸碰,竟又像是撫摸少女的肌膚,不禁大喜。
“喲,竟有如此寶物,帶回去!”
“誒,得令!”小廝諂媚著就要將植株送往老大住處。
誰知突然一陣刺鼻的氣味傳來!
眾人嗅見氣味,紛紛停下手來,噴嚏一個接著一個。
“這是,阿嚏,是什麼氣味?”
屈守拙口鼻淌血,四肢儘斷,喪失了知覺,什麼都聞不到。
“阿嚏,怎麼···阿嚏回事?”
“我···呃。”
突然,一個小廝猛地大口呼吸,五臟六腑絞痛非凡,七竅流血,窒息後倒地而亡!
“這這這!”打頭的小廝瞳孔驟然放大,他雙手握住脖子,隻覺得呼吸越來越不順暢,“不,不···”
“砰”的一聲,幾個小廝化作死屍一片。
綠植脫手,砸落在地。一陣草木香接替而出,黑紅色的氣息從綠植身上飄逸而出,逐漸幻化成一名女子的身形。
女子眼珠鮮紅,殺意淩然。卻在看見奄奄一息的屈守拙時茫然一頓,血色散儘。她伏在屈守拙身旁,凝聚體內未被怨念吞噬的靜氣,悉數渡給屈守拙。她靠近屈守拙的額頭,落下輕輕一吻。
守拙,我帶你離開。
自此之後,雅舍書墨氣味常在,而今人不似舊人。當年木桌上揮毫潑墨大成文章的人、千瘡百孔忍痛僵書美言的人,一日之間,一刻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再未現身。
林潮春在屈先生禁書中曾窺得其父所為,怒氣騰升。待長大成人後,便北上遊離,帶著先生遺誌,替先生見一見本該屬於他的中都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