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舉起那片楓葉,對著拂曉的陽光,哪怕明知其上已是千瘡百孔。
“對了,小王爺呢,他如今還好麼?”豆沙問道。
“我不在瑜爺兒跟前當差,並不知曉近況,總聽說似乎又瘦了些,好像睡得也不好。”她如實應答道。
其實但凡換個人,都不當這樣說,免得本就疲累的豆沙更覺著不快活。
好在豆沙並沒怎樣,隻是淡然。
“嗯……”她沉吟道,提筆繼續書寫信件。
窗間撒下的光影綽綽,葉姿翩然,浮雲弄天。
大抵是寫得差不多了,豆沙忽地攥起發絲,比著樣式。
她口中嘟囔道:“唔……你會不會編頭發,我從前也向姐姐學著,隻是辮子打得不好,總是歪去一邊。”
“我們從小就要自己編發,哪有不會的。”小丫頭生得溫和,添上笑容則更增幾筆燦爛。
豆沙思忖一番,便道:“嗯,待會便煩請你替我編發,不必太繁雜,簡略些的,便好。”
“姑娘終於肯出去走走了?”丫頭說著,促然直起身。
豆沙抬眼,笑著望她,“嗯,總想著,許久未曾見見陽光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你說呢?”
“那真是大好事了,小王爺聽了,定也要喜悅些。”
豆沙聽過這話,並沒怎樣,隻是淡淡道:“他遲早會知曉的,不急。”
這些時日,執瑜輕易不叨擾她,隻是吃食用具一應安排著。豆沙很少見到他,卻一直知曉著。
窗外依稀可見,是白執瑜的身影,他在詢問她的近況。
雖然他們聲音輕微,但豆沙知道他問得詳儘,因為總是許久不見被叫出去問話的丫頭回來。
她什麼都知道,總是知道著,卻也從不去做什麼。
而白執瑜呢,他總仿佛成了最好性子的人,終日裡悉心照拂著。
其實分明是期望著能再見到她的,卻連一句勸慰的話也沒當麵說過。
因為他,也隻有他,是最希望再見到豆沙這個人的,所以希望她慢慢整飾好一切心緒,像從前那個豆沙一樣走出來。
走得順當,不多帶分毫的顧及,更不是因著旁人的勸告才出來。
那才稱得上是圓滿。
明知不可能,可他偏是想著要餘下周身的一切,都隨了豆沙的心意才好。
“姑娘肯出來了?”他問道,眼中光彩熠熠。
“啊……嗯。”途經的丫鬟突然被小王爺隨口喚住,當下呆愣,隻得應和幾句。
她不在豆沙跟前當差,甚至連是王爺都少見,怎麼知道這樣的事。
執瑜很久才回過神來,隻得打發人走了。
他遠遠望著豆沙同小丫頭並行的身影,嘴角浮起難掩的笑意。
不過很快,這點愉悅便消失了。她太瘦了,簡直是形銷骨立,寬大的袖袍好似紮在旗杆上飄飛的彩旗,嬌小骨架子倔強地扯住長袍褲腿。
雖有彆人立在她身旁,卻也顯出無限的孤獨寂寥。
他終於是耐不住性子,向二人走去。
“你好不好?”白執瑜微微顰眉,他說得極輕,音量極其細微,好像還怕擾了她的心思似的。
好在豆沙聽得清楚,回身,直直對上他的雙眸。
他的一張臉上從來藏不住情緒,擔憂和愁意半分也掩不住。
豆沙極力想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些旁的,到底是無法。
哪怕是一星半點的猜忌和偽裝,也足以教她安心,繼續走下去。
豆沙這一式的人,從來不信旁的,若說但信自身所見,倒不如說他們隻相信自己願信的,隻承認自己願認的。
“多……多謝你,我……”豆沙正要再說些什麼,喉頭像堵了石子似的。
她頓然垂下頭,快步離去,隻拋下一句:“多謝你了。”
小王爺回頭望著她離去,再沒說些什麼。
丫頭向他行過禮,抬眼瞧望其人神色,很快便也跟著豆沙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