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方才說金淑檸來過?”執瑜驀地睜眼,聲色也像為周遭空氣凝滯住了,冷得駭人。
“來過,且瞧了瞧,未說什麼,便走了”,承瑾頓了頓,當下反應過來,他語意中暗含旁人,“她……隻帶了幾個隨從,並未帶旁人。”
“唔……”執瑜胸腔陣痛,不忍將手按在身前,緩緩爬至榻邊,承瑾不明所以,隻幫他支著身子,卻見他從口中吐出發黑的濃血。
“執瑜,執瑜……”承瑾趕忙挽他入懷,將本是蓋在其身的長袍,一件件理好,替他披上裹好,覺著自己的手也發涼,搓了搓,便將執瑜的雙手收回披風中。
他自己後背發著涼,可惜顧不上,顰眉擁裹住執瑜,漸漸自己的嘴唇也蒼白。
“哥哥……”執瑜伸出一隻孱弱的手,扯著承瑾的交領處,稍時承瑾便感覺到懷中一片濡濕,且顯然非濕氣所致,“我是不是也要死了,同大哥和母後一般。”
話音未落,他口中發出些不成腔調的嗚咽,眼角發著紅腫,再看不清其中熠熠星光。承瑾也同執瑜相伴多年,弟弟從來都是要強著,從來不肯輕易顯出弱態,如今這般……
承瑾隻好將弟弟緊緊擁在懷中,仿佛這樣便能使之溫熱些似的,口中輕聲念著:“不怕,斷不會的,上天不至於這樣狠心,絕不會將我們執瑜收了去的。”
哭著哭著,漸漸便淹沒了聲響,四下裡複又靜默起來。承瑾知曉執瑜睡得淺,仍舊懷抱著他不敢輕易動彈。
淑檸裹一身赤狐大襖,她走起來,腰肢總是不自覺地扭動著,偏生一彎小腰細軟得很,自己也總仿佛知道似的,襖子從來製得短,內裡披著的素色薄紗袍也將其中含著的腰杆若隱若現地顯著,簡直搖曳生姿,儘態極妍。
她一見兩兄弟依偎在一處,仿佛想到了什麼,隻覺得此情狀刺痛了雙目,一揮如絲如霧的長紗袖,示意身邊人打開牢門,仍舊端著她那一番姿態進去。
承瑾一見來人,摟著執瑜向裡挪了挪,可那一方天地實在小,無處可藏。
執瑜一有響動便醒了過來,從承瑾懷中掙脫開,撐著身體,一雙眼睛直直望著她。
“看來”,她手佩一串金絲蓮花手鏈,稍嫌手腕骨太纖細了些,便落下來垂在手邊,於是牽著在手中把玩,“給你們住的地方還是太好了,來人!”
她一喚,身後便走出兩個身材魁梧的大漢,其中一個下巴結著臟汙的絡腮胡,晃蕩著鼓囊囊的肚皮,向前走去,身著的盔甲鏈鎖相撞,發出些令人膽顫的聲響。他身強體壯,一隻手拽住承瑾往前拖去。
“拉到後房用刑,有什麼刑就用什麼。”淑檸發狠道,卻不看為人拽走的承瑾,而是直直盯著執瑜。
“我不會給你們姐妹做傀儡的,不論誰來同我說什麼。”執瑜已經很難維持住身體了,兩肺像破了窗紙的窗戶,說話間夾雜許多破碎的呼吸聲。
“哼”,淑檸向前走去,侍從忙攔在她身前,以防不測。她卻隻是揮揮衣袖,放低聲音,但仍舊足以使執瑜可以清晰聽聞,“他這樣式的,哪有命來傷我?”
“白家的小癆病鬼,你若不想你哥哥受苦,就任憑我擺布吧。”
“我未必活得到那時候,強要我留下也無用。”執瑜撐著身體,他的脖頸稍嫌纖細了些,支著腦袋,總仿佛無力。
淑檸聽聞此話,卻也不急,把那珠串放到眼前細瞧著,喃喃道:“雖說你哥哥這條命遲早要斷在我手裡,可是小王爺仁善,總也不願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哥哥死前還要受儘苦楚不是?”
說罷她勾一勾手指,迅疾便有兩個隨從上前攔腰抱起執瑜,執瑜當下驚慌,掙紮著叫嚷道:“你想做什麼?”
稍時,眾人便到了刑房中,承瑾顯然已經受過部分刑罰,腳趾縫中滲出鮮血,腳上已經紫青了,低垂著脖頸,周身顫動著,卻執著著不發出分毫聲響。
“哥哥!金淑檸,把他放了,你說什麼,我都答允。”執瑜著急忙慌向前爬去,見無人阻攔,便向著承瑾而去,不顧身後嘲笑二人的淑檸。
白承瑾已經渾身脫力,睜開眼便見到自己的弟弟,終於從寒冷的空氣中呼吸出一絲安慰,“執瑜 ,你便照著她的意思吧,到底還能夠過活的,隻要能活下去,什麼都不怕的。”
“哥哥,可是,可是我要怎麼活?”執瑜蒼白的一張臉,本來瘦得骨骼微突,此刻更顯憔悴。皮膚白皙的人最怕病,一病什麼姿色也再凋零不見。
“執瑜,不怕,不怕,這些年你也都是一個人的,不是好好的麼?”做哥哥的心疼,可也隻能抬手替他拭去淚水,旁的確無力再做了。
“帶他走吧,好歹也是個弱冠的男子,哭哭啼啼的沒個樣子。”淑檸看夠了戲,回身而去,口中拋下不屑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