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和 饒是平和(1 / 2)

萬裡無期 摸魚籽 3697 字 10個月前

白氏兄弟二人初離去那晚,錦城皇宮內喧然。

淑椒一見了姐姐便直直跪下,膝蓋觸及地麵時傳來一聲脆響。金淑檸哪裡會善罷乾休,拔出身邊侍衛的劍丟在地上,雙手抄起劍鞘,幾欲砸向她。近衛身配的劍鞘乃是黑鐵淬煉而成,淑檸雙手舉起,還險些跛了腳,若是不甚擊打到要害,可不得了。

一眾隨從見狀,紛紛驚得下跪,“長公主息怒!”

平日裡隨侍淑椒的太監饒安膽子大些,跪在地上朝前挪了挪,反複磕頭告饒道:“長公主息怒,我們小姐千金貴體,萬萬砸不得,真要傷著了危及性命,那便不好了。”

話音未落,淑椒低垂的臉上,眉頭微蹙。

饒安是膽子太大了些,還敢替她說話。

許是金碧輝煌看得久了,發乾發酸,不自覺便閉上雙目。

倒也未必是,她眼下泛著青黑,顯然很多天沒能好生安眠。不知怎的,總想起桂枝逝世前不甘的模樣,日日夢魘。

金淑檸本不是真要打她,不過是一時惱怒,正要放下時,聞說此言,方平幾分的憤意忽又衝上眉梢,將劍鞘重重拋到一旁,一個丫鬟遭砸得吃痛,也不敢叫喚。

屋裡頭燒著碳,穿得一多便略嫌悶熱,淑椒隻覺著腦袋裡蒸著熱氣,怎樣都散不開。

金淑檸大概是要好些,她著一件赭朱色廣袖浮紗褙子,上紋飾金絲描邊的眾鳳還朝圖樣,十樣錦的衣裙,從來裙子便製得比旁人短些,恰好露出一雙白玉腳踝,鬆鬆垮垮套著木屐,兩腳交錯立著。

她端的是豔麗麵容,一道羽玉眉顯出幾分淩厲,青色的脂粉在眼尾各勾出兩尾羽毛狀樣式,麵中一顆赤色痣頗生出些妖氣。

淑檸從袖間蕩出一隻玉手,俯身攥緊淑椒衣領,俏麗的下巴抬起,低沉聲音說道:“來,你且告給他。你如何成得了如今的金貴之身啊?若不是我,可還教你有命到今日,壞我的事!你說啊,裝什麼好人?”

淑椒為她一推,跌坐在地上,眸間微顫,烏黑的長睫也漸漸染上淚,雖是抬眼直視著她,卻狠狠咬緊下唇,拽住衣裙,緘口不言。

淨存正躺在床上,佯作已眠,可仍不忍悄悄探看。

金淑檸見其不答,怒意不得紓解,眼見身邊桌上一隻盛了茉莉的琉璃四方盞,揮袖掀翻在地,當下便碎裂開來。

從琉璃盞落下,直到爆裂的聲響傳來,淑椒一直怔怔望著。

那是她從王府裡帶出來,從前執瑜贈與她,供每日裝各樣式鮮花的。

猝然,便有旁的吸引眾人目光,一個丫鬟遭飛濺的琉璃碎片割傷了臉,不忍喚出聲。

淑檸直直上前幾步,開掌將她摔在一邊,“哪個混賬教養出來的,作弄什麼?滾出去!”忽然又撇開衣袖,朝身邊侍衛罵道:“把她拖出去,還留這個狐媚子在這做什麼。”

不甚出聲的小丫頭求饒著教人拽了出去,從此再沒見過她。淑椒看著她一步步為人拖曳著出門,退到一邊,驚得麵色蒼白。

處理了瞧著不順眼的,金淑檸霎時回身,一雙狐眼瞪向自己妹妹,一步一停。

“姐姐,”淑椒勉強支著脖頸,輕聲喚了喚,聲色中仿佛有幾分決絕和淒清,“白氏無能,尚□□登大寶,姐姐向來是七竅玲瓏,目達耳通,為何不可稱王?”

淑檸見她展現弱態,為著不教宮人稍稍緩和幾分,才湊上前,道:“是王座,遲早是我金氏一族的,不論是你,亦或是我。可你也不能不顧全大局,如今朝中動蕩,那些個忠於北朝的,反對本宮登基的,應當如何,你領兵代我征戰麼?”

金淑椒神色微動,複又起身,牽起裙擺下跪,喃喃:“淑椒無能,不能安定朝中,願受一切責罰。”

“哈哈,如此便不必了”,金淑檸輕笑幾聲,一揮衣袖教眾人退下,見再無旁人了,方才俯下身,將淑椒散下的幾縷發絲牽起,緩緩彆到耳後。

她湊近了淑椒,軟聲道:“妹妹生得真是,風華絕代。領兵占據都城時,有一姓豐的將軍立了功,待到當朝,本宮將封他為寧山大將軍。隻是人尚年輕,又是從前北朝郡丞,本宮這心中,到底有些不安,若是……能有親眷,在他身邊。”

淑椒攥著衣裙的手微顫,叩首道:“姐姐所求,淑椒定然儘全力為之。您,不必擔憂。”

“那……本宮定會預備好了東西,好教妹妹風風光光的。”

“多謝……多謝長公主。”淑椒再叩首。

剛才淑檸早早遣散了眾隨從,待到她一走,便隻餘下淑椒仍跪在地上。真見她沒了影,淑椒方整理好前襟,立起身,因著跪了太久腿發軟,還偏跛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