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枝 白執瑜:淚目,真的淚目(1 / 2)

萬裡無期 摸魚籽 3973 字 10個月前

等二人上了樓,走得遠些,那人湊近店小二,問道:“他們是從何處來的,為著什麼由頭。”

“這……”小二有些遲疑,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忙又解釋道:“先生,我不過是個下邊當差的,哪裡知曉這些個?”

其人聞言,輕輕頷首,“是了,多謝你”,複又從袖中取出一方布包,張望四周後,交到他手上,湊近他,說道:“還請你,替我好好看著他們,日後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一個做小二的,平白遭人交代這番,還義正嚴詞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時也茫然,自到樓下辦事去了。

承瑾帶了執瑜回房,先將執瑜好生安置在榻上,略略查看過他的臉色,平日裡最是淺眠的人,如今這樣貪睡,怎麼也醒不過來了。

他迅疾去窗邊,便俯身伏在窗下,小心翼翼將簾子拉上,確保遮得嚴絲合縫,四麵能包上救急的東西,也都收拾清楚。

一切都預備好了,方回身去,瞧見執瑜難得安寧的神色。

白承瑾一皺眉頭,眼睛鼻子都是可恨地發著酸,可而今還不是時候,他在心中嘀咕著。

好在從前是做將軍的,一揮手抓抓臉上,也便罷了。

稍微使了些力氣推著執瑜,在他耳邊說道:“執瑜,快醒醒,我瞧著情況有異。”

“什麼,什麼,哥哥?”執瑜掙紮著起身,睡眼惺忪。

“不怕,執瑜,哥哥在這,我帶著你走,不怕的。”承瑾見了這個樣子,再怎樣鐵石心腸的人,一顆心總是同常人一般大小,簡直像遭人攥在手上,擰抹布似的擰著,難受得很。

“他們恐怕極快便能包圍此處,旅店裡也總有人看管著,好在天色將晚,方才我在衣櫥了尋了旁的衣服,你且換上,待會我先出去,挑了安定時候,你便從窗邊逃出去。此處才是二樓,你也習過武,不必擔憂的。”

“好的,哥哥,那你呢。”執瑜努力瞪開紅腫的眸子,細細瞧看他的神色,說出的話聞之也似燕語呢喃:“你怎麼辦呢?”

“不怕,哥哥在軍中待了多年,不過是幾個小賊。”承瑾彆好他的頭發,一雙眼眸平日裡總發著狠厲的寒光,如今也濕潤潤著,發髻也微垂著,像是落了湯似的。

“來,這把短劍給你,用來防身,收好了,莫教人瞧見。”承瑾遞給他一隻黑柄小劍,把手處鑲著一顆鴿子血似的寶石。

“可是……”

“不怕,執瑜,如此時分,連命也是得進險境方能轉圜的,待到諸事安穩,你在莊子後頭的山林中候著我便好,不怕的,不怕……”

執瑜躊躇片刻,到底不曾說出那句“都是因著我,哥哥才如此的”。

“天色晚了,你快去換上衣服,此時一刻也不得分神的。”他的話徒然打斷了執瑜一切思緒。

月光初現,執瑜更過衣,獨自躲在屏風後,承瑾先前從門口隨手拽了個身形與執瑜相差無幾的男子,一走,當下便有許多人跟上。他隻得飛也似地逃,走得越是遠,越是能保住執瑜的安寧。

月色浮雲間,執瑜好容易奔到林間。他麵上也裹著布以作遮掩,頭上發著高熱,吞吐噴灑出的氣息複又撲回麵上,更是冒出些蒸氣,心中思索著,想道眼前若是有張銅鏡,必能照出他赤紅著簡直是病態的臉色。

可他而今不再是小王爺了,連個尋常官宦人家的公子也不能算得,哪來的銅鏡。不知怎的,竟忽然想起從前豆沙說過,窮人家的女子連自己麵上的美貌也不能見得,隻能在河水邊洗衣時,才可稍稍見得,她說,這叫“臨水照花人”。

簡直是發了渾,沒來由的又想起她。

月色在雲間暈出一圈圈鵝黃,似從絲絹上染開層層顏色,瞧著倒是溫婉,執瑜躲在翠草叢間,仰著頭探望天色,從前總以為月光從來對自己是毫不吝嗇的,如今才發覺,她對是世間所有人都是公平之極。

月如柔練,不知怎麼,竟教他想起父皇。諸事過後,他才明白,母後許是嫌惡他的;大哥擎珹和二哥承瑾,幾分敬重是足的,愛,恐怕是缺了。

其實不是未曾聽過旁人說道的,帝王之家寡情,隻是凡事真要輪到自己,總以為僥幸。似乎眾人都憎恨他,連那個未曾謀麵的母親也……

可在執瑜心中,父親一向都是好的。後來這世上獨獨短了他,臣民更替了一個暴戾的君王,皇後失了不愛惜自己的丈夫,長皇子有了繼位建功立業的資格,可唯有執瑜,似乎再沒有人真心相待。

其實哪裡能待他不好,一個男子有了權與勢,再要做個好丈夫,便不應當了,不過自己的小兒幼女,稍加寵愛些,實在是易事。隻是執瑜此時看不清這一層,來日也同樣看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