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是什麼大毛病,不料淨存直守著淑椒到了次日淩晨,淑椒也不曾轉醒。
淨存知道去請宮裡的太醫,將軍麵子上過不去,一時也不敢妄自行動。
誰料燕山行卻一早便遞書進宮,求皇上為公主尋醫。
皇帝一向是惦念著妹妹的,當下便派了內科一流的柳太醫,一過午時便到。
“燕將軍,公主身上的病症已好了大半,餘下的,微臣再開些溫和滋補的藥方,很快便會好全。”柳太醫診脈後,向著燕山行行禮,報告道。
“好,多謝柳太醫。”燕山行也回禮道。
“將軍客氣。”柳太醫雖已診完,卻並不立刻離開。
淨存注意到些,尚未有所行動。
燕山行先幾步上前,停在柳太醫身邊,躬身說道:“我送您,請吧。”
柳太醫頷首道:“多謝將軍。”
淨存目光滯留在二人離去的身影,“啪嗒”,門戶被合上。
她隻當無事發生,俯身繼續照料淑椒。
且說燕山行同柳太醫出了門去,二人並行,並不向門口行去,而直向院中去了。
燕山行與柳太醫也算是有過幾麵之緣,都是景峰候從前舉薦上來的,在他府中當門客時見過。
燕山行見柳太醫一直不開口,便先行發問道:“柳太醫,公主究竟是怎樣病症,怎麼幾日都不見好?”
柳太醫聞言,瑟縮著脖頸,張望四周,又引著燕山行向深處走了幾步,才湊近輕聲道:“將軍,沂平公主身子上倒是無礙,隻是,隻是……”
燕山行眉間微顰,細看去,額前的青筋若隱若現,攥緊的拳頭也不斷冒著冷汗。
“柳太醫,您且說,公主的身子究竟怎樣?”
柳太醫複又湊近了些,“公主有恙,老朽醫術雖不精,大抵也查得出一些個的,此疾外現在身上,內裡,許也是……”
“您是說,公主所患,乃是心病?”山行問道,攥著衣擺的手愈發使勁。
“柳太醫……”燕山行聲音漸漸微弱下去,他垂下頭,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將軍,”柳太醫顫聲開口,從懷中取出一劑藥,又向四處探看一番,遞給燕山行,“將軍,老朽無能,隻有此方,或許能有些用處。”
柳太醫額前冒汗,顫抖著取出一塊絹帕子,反複擦抹著額發。
“阿彌陀佛,隻求上天乞憐,庇佑公主,度過此劫。”學醫的人多是不修佛的,柳太醫不但是念經,還時常購置些佛龕、珠串一類。
他所求的,許也是絕世醫術所不能求的。
聞言,燕山行的臉色卻驟然轉變,當下便徒增幾分嚴峻,他沉聲問道:“柳太醫,雖不是同行,您也算得是我的老前輩了。看在從前我們同在景峰候府中的份上,山行還請您說句對得起本心的話,這藥方究竟是何處尋來的。”
柳太醫一聽是話,當下便跌跪在地,告饒道:“燕將軍,你也知道,我這一把年紀了,有些事著實是遭不住啊。”
燕山行顯然不是隨隨便便就可糊弄過去的,柳太醫垂首俯在地麵,脖上的佛珠串落下,翻滾間沾染了泥塊。
“老朽自知,從前犯下的諸多罪孽,早已是欲壑難填,可此事,此事,確與我無關啊!”柳太醫竟向著自己的晚輩重重磕起了頭。
“唉,”燕山行見狀,自覺無奈,隻得歎氣,“你既知謀害公主乃是死罪,為何還要……難不成,是有人指使?”
柳太醫頓時呆愣在原處,額前因砸破而流出的鮮血絲絲縷縷留下。
“是景峰候?”燕山行馬上反應過來,迅疾俯下身,叱道。
柳太醫當下便慌了神,直說:“此等傷天害理之事,老朽是斷不敢為的,若不是侯爺有所求……將軍不是不知道,侯爺對咱們是有大恩的。將軍不下這藥,將它處理了便是,老朽一把年紀,原是要回鄉裡養老的,本不願再參與此類雜事。”
燕山行麵上緩和許多,同是景峰爺的門生,誰的手又是乾乾淨淨的。何況自己馳騁疆場多年,無辜的、該死的人,也都殺了不少。
再者,柳太醫比他要少些運氣,年輕時候得罪了上邊,沒能順利升遷,不得已才成了景峰侯府上的門客。直至新朝初立,才被舉薦到宮中成為太醫。
“再是怎樣,也不該……”他遲疑道。
“將軍可以記不清景峰侯對咱們的恩情,但如今公主到底是無事,景峰侯同皇上更是過從親密,屆時真要追究起來。不知查的是將軍你,還是……”
此言一出,山行倒真緊鎖眉頭,認真思慮起來,“可……”
“將軍,您就當是可憐可憐老朽,早知當時便不去宮裡當差,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
燕山行思忖一番,終於隻是歎口氣,將柳太醫遞過來的藥包狠狠捏進手中。回身向房中行去,不再理會柳太醫在他身後感恩戴德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