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途 燕非良人,吾又豈是(2 / 2)

萬裡無期 摸魚籽 3673 字 10個月前

他雙唇微微顫動,緩緩開口道:“執瑜卻沒說不肯放下,隻是不想忘記。遺忘,於我而言,實在太難。”

承瑾眼前,像是展開一卷畫冊,其間大多色彩斑斕,唯有執瑜,麵貌描繪得細致,卻不著一色。

白擎珹、白承瑾,自賦予姓名那一刻起,他們便注定了,是要負載重任的,仿佛皇族寄予厚望的孩子,自小便是不受寵的。

可眼前人不必,執瑜,執瑜,他便隻消手持冰玉,此後一生清閒。承瑾也曾期冀,自己能同執瑜一般,遊若浮雲,不必好生學書,不必上陣殺敵。

後來的事,憐憫,也夾雜些許慶幸。

閒散王爺不過是一夢,執瑜像是自打造起,便端坐在金絲牢籠中的瓷娃娃,虛度在繁華的表象之中。

可惜,最後的他們,雖被給予了更加沉重的期許,卻連執瑜所能為的最簡單之事——懷瑾握瑜,也做不到。

他不願意哄騙弟弟,還是如實道出:“季懷平先生早些年曾助一戶人家脫險,其人一直惦著恩情,後來那戶人家育有一女……”

聽到此處,執瑜的眼神中充斥著不可置信的色調,他打斷道:“什麼意思,這等事我可做不來!”

“你住口!”承瑾罵道。

可很快,瞧著執瑜好似將要融化的雙目,他又心軟了,略略歎氣,複又敘述道:“其實我原是看不上那戶人家的,雖說能算是富甲一方,聽聞那女子生得也可稱為是俊俏,可年紀大了些,好像還是……”

“管她什麼,執瑜也不肯。”執瑜見哥哥說得一本正經,馬上慌亂了神色,說起話來也是語無倫次。

不過見承瑾凝重神色,執瑜又放低聲量,解釋道:“嫁給我,不是平白耽誤人家麼?”

承瑾急忙補充道:“有什麼耽誤不耽誤的,你才幾歲,雖說如今我們是落魄了些,可那女子是個啞的,因而才一直嫁不出去。再拖下去,真要成了老姑娘了。”

“可,可……”執瑜遲滯著,說不出旁的什麼。

才說的能放得下,總不能現在就說,是因為想著淑椒,況且人淑椒一早便同旁人定了親。

承瑾向執瑜走去,想從他懷中取出盛有嫁服的木匣子,可是執瑜迅疾扭過身去,並將

“其實我也知曉,真不該這樣著急。隻是見到你這幅樣子,做哥哥的怎麼忍心任憑你這樣沉淪下去。”

“再者說,這不單是成全你,也是成全人家姑娘。聽說他們家當家的老來得子,歡喜得不行,你說若是那姑娘還留在家中,能有她的好日子過麼?”

“兩者相愛方能結親,不是麼?”執瑜懷抱木箱,抻著脖頸,歪過頭,癡癡問道。

承瑾無奈,輕輕拍了拍執瑜的肩,說道:“誰教你這樣的話,看清世道吧,小子。”

他雖不曾娶親,見過的也有不少了,軍營裡的大老爺們兒,哪有幾個是真顧家的,再說了,隨軍的姑娘們中,也有不少俏姑娘呢。

可執瑜聽不懂,仍舊是愣神,望向一片水色。

“罷了,”承瑾伸出雙手,掰過執瑜的身子,盯著他的雙目,說道:“那便這樣說吧,你娶她,也能成全哥哥的一番願景。”

執瑜麵色中頗增幾分疑惑,晃了晃腦袋,並不理解。

“其人乃是淇州溫家,原做的是絲綢生意,後來收了百餘畝地,說是如今還預備再收幾十畝呢。”見執瑜仍是呆呆的,承瑾複又解釋道:“你可彆看不起這些個小蟲子,這是你哥哥我翻身,最大的憑依。”

“哥哥……”執瑜像是才開始思考,雙眼逐漸彙聚在承瑾麵上。

承瑾馬上湊近他,輕聲問道:“你是不想回錦城麼,還是不想幫哥哥一把?”

執瑜不忍向後退卻,隻發出些細碎的聲響,“不是,我……”

承瑾知道一切已在掌握之中,拍了拍執瑜的肩膀,唱也似地念道:“哥哥會將一切都預備得齊全,不過眼下,你也是清楚的,隻能從簡。”

執瑜呆滯了許久,直到承瑾重又上前,拾起放在一邊的長槳。

“那,不要丟掉衣服,不要丟掉淑椒給我的衣服。”執瑜複又將箱匣埋入懷中更深處,雙手環抱著它,更是抱著自己。

“知道了,”承瑾應道,邊是劃著槳,泛舟湖上,邊是淡淡說道:“你若是想,找個好的師傅修補起來,放進更精致的箱子裡,也未嘗不可。”

白執瑜聽得清楚,卻一時不曾應答。

近乎是一炷香的時候過去,周身景色流轉,已經全然與方才兩樣。

“不用,這樣便好了。”執瑜緊緊攥住自己的衣袖,輕聲念叨道。

他不願教淑椒餘下的一切事物,再有所改變,不論是傷痕還是破碎,渾都保存著便好。

畢竟不論再遭遇任何,都也已一並放入回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