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當家，知文姑娘立功無數，想來昨日之事，也是豬油蒙了心，一時糊塗，大當家且放過她這一次吧！”

說話的人是草芽，一向與許知文親厚，淑椒心道，被豬油蒙心的，哪裡是她許知文，這說的，不正是我自己麼？聽信了許知文的主意，招來那樣大的禍患，所有結果也都是她同見月承擔的。結果到頭來，佯裝請罪一次，再安排幾個煽風點火的玩意兒，輿論便又向著她了。

如若是幾年前的淑椒，或許還能看不透這其間關竅，可她金淑椒如今就既然能當的了這大當家，自然也能看穿她這些小伎倆。

這樣一想，她心中才生出的幾分感動，猝然間便蕩然無存了。

可眼下的景況還得先應付著，淑椒俯身，想扶許知文起來。

“知文，你一隻鳥在軍中勤勤懇懇，許多意見、計謀，也都多益少害。凡是人，孰能無過呢，這一回我實在怨不得你，還是先起來吧。”

可那許知文卻是固執著，不肯起身，口中說道：

“實在是我許某人，辜負了大當家期許，還請大當家責罰。”

淑椒沉默片刻，一想也清楚自己這時候若是對許知文毫不懲罰，恐怕有失公允，於是便想了想，說道：

“既這樣，我雖不便罰你，但大家的眼睛都瞧著，而你實在也不是同我告罪，而是向在場的大家請罪，不如你給大家做上一個月的飯菜，大家說好了，才算完。”

“好，這倒好了，我們大家夥，還從來沒吃過許姑娘做的飯菜呢！”一邊的將士們立刻起哄道。

“好了，早飯也吃完了，是時候開始演練了！”

江見月出口將圍聚著瞧熱鬨的眾人打散，領著成陣列的眾人離去了。

“起來吧，大家夥也都走了，你可知曉我不是有意要罰你的，如此不過是權宜之計，我又何嘗不知道這對你是一種折辱。”

淑椒說著，複又俯身去扶許知文，麵上笑得很溫和，就像真的毫不在意一樣。

不料那許知文仍舊固執地跪在原處，口中說著：

“大當家，知文一向自詡聰明，不料竟也得此磨折，況且眾兵士無辜，平白要替知文所過承擔。知文所錯欲壑難填，如今大當家願意有所諒解，已經是無上殊榮，哪裡還敢奢求其他？”

“知文，你若非要跪著，那我也實在是為難的。”

淑椒麵露難色，說道。

許知文聽得此言，才終於起身，大概自己也知道做得有些過了。

“好了，知文，此事既然你已經得了責罰，那便到此了解，我不願再聽見任何人拿此事再多做文章。”

淑椒見她起身，便迅疾冷了麵色，說道。

多年浮沉，她到底是冷了性子，從前的溫柔與從容，也都不過是因著那時那刻的歲月靜好。其實她的一生提心吊膽，每天都活在欺瞞他人的痛苦之中，從來不曾得到解脫。

這樣的人，再教她去良善，再讓她去諒解他人，也是不能的了。

“是，知文知道了。”

許知文總是能看清形勢，她知道淑椒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淑椒。

雖然她並不知道這些年淑椒的雙眼都看見過多少苦難，但知文很清楚，從皇宮之中踏出的小公主，要麼從此為人魚肉，要麼從此化為利刃，永遠以血肉為食。

“嗯，知道就好。”

淑椒淡淡地應了一聲，她唇色紅得瀲灩，自青樓出來過後，便是習慣了如此打扮，再也回不去從前的清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