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淑椒也曾向並不熟識的小丫頭解釋這時的抉擇。她說,在品嘗過權力的滋味後,憑他什麼感情,什麼良善,都不過是行路天邊的雲煙罷了。
可現在的淑椒還沒有後來的沉穩,見到執瑜誠摯的雙目,也實實在在地感到一種沒由來的愧疚。
好在江見月一向都是機敏貼心的,很快便反應過來淑椒的不同尋常,輕輕應了一聲:“大當家,彆怕,我會去解決的。”
“多謝你,見月。”淑椒應得很輕,才經曆過掙紮和痛苦的人,總是顯得分外平靜而淡然,因為再不知曉該擺出怎樣的神色。
江見月一直聽說過白承瑾如今的癲狂,想是再拖延下去恐怕會出事,便提起韁繩,操縱著馬匹,走到執瑜身邊。
她居高臨下,神色中獨有一種局外人的不解和冷漠,說道:
“你實在是不該繼續留在這裡了,雖然我從來不曾見過你,也並不清楚你是一個怎樣的人,但我聽說過金白兩家的仇怨,也聽說過大當家從前的遭遇。我想,這裡大部分的人,都同我一樣。”
白執瑜能夠聽出來,江見月是在提醒他,眾目睽睽,不要一時衝動,做出不成型的樣子來。
多年失意,他也不再似從前那般直接而莽撞。這些時候淑椒曆經艱難苦恨,他白執瑜也從來不曾好過。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不該再執著於從前,也不是不曾考慮過自己兄長的一片苦心,可一聽聞淑椒在此處,他還是忍不住獨自前往。
隻因著,他總還是記著先前淑椒主動向自己奔走而來,卻最終失望退後。
執瑜隻想告訴她,先前雖有所遲疑和顧慮,但不論何時,他也同樣會堅定不移地向她走來。
不過再想說些什麼,想也是不能了。
執瑜終於是轉過身,向白承瑾的軍隊走去。
淑椒方才雖有意躲在江見月身後,實則也是偷著眼,將執瑜的一切舉動都瞧得清楚。自然也見到他背過身去,沒有解釋過任何一句,也沒有多餘的掙紮。
而她染著瑞紅胭脂的雙眸,也終於如他所願地停留。那一身白衣,從前是他的身份象征,而今隻
還記得淑椒小時,聽說他總身著一襲白衣,還很是妒恨,因為金淑檸告訴她,那些都是踐踏在她們命運之上換來的。
或許恨與愛都到不了極致,大仇得報以後,她便再感覺不到任何的恨意。而至於說愛,那便更是可笑了。
終此一彆,我隻希望你我二人,此生都不再相見。
淑椒在心中想著,沒有勇氣,也早已經失去了親口告訴他的機會。
那白承瑾本還是有些不依不饒的樣子,也不知道執瑜同他交涉了多久,承瑾竟也真的下令撤兵。
見對方軍隊逐步撤離,淑椒也向江見月下令道:“現在還不是攻打他們的時候,我們也不做那種不講義氣的小人,還是先撤退,轉移陣地再說。”
“是。”江見月應了一聲,隨後便折身去宣告命令。
往回走的路上,淑椒還是不曾從方才的心緒之中抽離出來,她緊皺眉頭,身上也不甚舒適,總仿佛隨時都要跌暈過去的樣子。
江見月見了她的樣子,總還是擔心,便問道:“大當家,我去讓人送了轎攆過來,您坐著轎攆走吧?”
“不必了。”淑椒隻覺著渾身的精氣都像被抽離了似的,魂靈也不在身上了,聽人說話也沒有任何的感覺。
江見月沒再說什麼,隻想著,換做是她,有人為了自己獨闖虎穴,那該是何種感想。
這個問題她足足思考了良久,怎麼也得不出答案。
到底是戲外人,又怎能讀懂戲中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