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寒燕回到後院,最後收撿出的行李,不過一箱匣。
其實衣物還不滿半箱匣,再多的,便隻有經書道集。
剩下的那些屬於原主的物件,柳寒燕便將它們留在了道觀,留在了這間,原主住了十幾年的小院裡。
元景垂著眼睛,努力提起嘴角,他笑了笑,道:“……這間院子……會一直留著的。”
“也會經常打掃……”
“院裡的那盆錦鬆……”
“也會日日照看……”
“今年的夏節,簷下的燈籠,要換成新的了……”
“井裡的水,也得時常用著……”
“啊,還有,還得在缸裡,養兩條紅鯉……”
“……”
說到最後,元景靜了好些時候,他才彎起一如既往柔和的眉眼,輕輕說道:“以後……寧絮若是哪日,想起來了……便回到觀裡,”
“看看呐……”
柳寒燕睫如蝶翼輕顫了顫,他抬起沉靜的眸珠望向元景,又半斂下眉目,指間一頓,手中待關的箱匣被再次開啟。
他從箱匣裡取出了一件淡青近白的水色長衣,半散肩頭的長發稍挽,慢慢將青衣穿在了身上,才又重新合上箱匣,轉身離去。
黑衣侍衛上前將箱匣抱起,抬步跟上向門口走去的少年身影。
元景眸光驀地怔住。
他失神的凝視著柳寒燕穿在最外麵的那件水色長衣。
視著漸漸走到門口玉立纖長的那抹側影抬起了雪色明晰的指節,靜靜將與長衣相連的兜帽戴上,帽裡耳際鬆挽的墨發散下,絲絲縷縷流瀉身前兩側,被風帶起。
走至門口的青色背影微停了停。
“……好。”
清冽明淨的聲音傳來,音色若玉石泠泠……
卻倏如一雙素手自元景沉溺澀然的心弦上輕輕一撥,聲蕩漣漪——
漪瀾頓起……
元景聽著那人給予的應答,望著那抹愈遠的青色背影,忽然笑了,那是喜悅的笑意,然後笑著笑著,眼眶便這般紅了起來。
……
行李被搬上了馬車,柳寒燕站在馬車旁,袖角抬動,合袖躬身,朝著祥清觀主的方向,一禮欠首拜下。
不為原主,隻為感念兩年裡,祥清觀予他的照顧。
彎下的腰肢直起,落袖如雲垂下。
柳寒燕轉身上了馬車,車夫坐上轅座,四名侍衛打馬跟上,分於兩側護行。
車輪軲轆轉動,駛過桑野小徑,漸行漸遠。
最終消失在凝望的視野裡……
……
十數日後,距京城隻剩半百裡地的商道上,一輛輕簡至極的馬車倍道而進。
車外一川煙草,細雨迷濛,春水盈野。
車前轅座上,一名車夫禦著馬繩,車旁兩側各有兩名黑衣侍衛一前一後乘著輕騎。
這一隊人,正是從留縣接嫡次子陸寧絮回京的陸府一行人。
車馬又行了七八裡地,一路彆樣沉默的行程,忽諸開始熱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