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場他便愣在了原地。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腔微妙的怒意。
想著他倒要看看,屬於他的房間裡給睡了個什麼玩意兒!
手腳下的動作也重一下輕一下的,隻因既暗忖著乾脆把屋裡人吵醒、好叫人滾出去。又覺得悄聲把人打暈扔出門外晾一夜更解氣。而且惹了誰他目前都不在怕的,誰叫他剛好得了蕭長樓這位當朝宸王殿下的一個承諾,正好搞事情有人捏著鼻子也得給他擦屁股。
房間的窗戶當年為某些野飲夜歸的頑混之事,被他置了個小機括,人站在窗外也能挪動裡麵的窗閂。
當下卻是方便了他進屋。
薛無垢腳下站穩,帶上窗扇後,視線徑直朝床鋪掃去。
床前腳踏上,一雙鞋履整齊擺放。床上吊著的素布床幔,靠近床尾那半被帳鉤勾攏,床頭那半則垂放下來,隱隱可見榻上衾被微隆,睡了個人的形狀。
目標瞬時確定了,薛無垢於是袖子一推就要上前。
他三兩步踱到床邊,抓起床幔正欲掀開,忽地鼻尖一動,似乎嗅到了一縷幽幽淺淺的暗香,不覺得讓人聯想到了冬日的霜雪霧凇。
繚繞心神……
薛無垢驀地一怔,他微微皺眉,揉了揉鼻子,手上掀撩窗幔的動作不由莫名的放輕不少。
又忽地心頭一跳。
直到此時此刻,才陡然驚覺不知何時,垂落的帳幔上他投下的身影無息間重疊了另一枚影子。
身後有人!
薛無垢瞳孔略縮,掀撩床幔的動作意圖轉為拉過床幔甩向身後之人的頭身,阻擾對方。
然而動作已遲。他方才撤肘,那人已一手伸出,連點兩指。手法看似輕淡不迫,如蜻蜓點水,不知點在他腰間與脅下何處,實則巧力著重,立時令他腰身一麻,頭腦微一昏眩,一聲悶哼自他喉中脫喉溢出。
緊接衣帛擦動相撞的聲音傳來,那人腳尖踢在他膝彎,他站立的身形便再也支撐不住,撲向床榻。
薛無垢“嘶”了一聲,身體砸下時,橫肘緩衝,迅速反應,企圖翻身滾到一邊,誰知一道白光晃過,那人俯身,幽冷的器尖已經抵在了他的頸間。
薛無垢僵著背脊,老老實實趴在床上,不敢再動了。
靜了片時。
陌生的音色響在床榻間——
“尊駕何人。”
音色清清冷冷,平平靜靜,如澄水擊蕩淩冰。
薛無垢聽得耳根微癢,但聲音的主人如陳述般的問話裡的內容,又很快拉回他的思緒。
他感受到身下壓著的衾被裡並無一人,顯而易見,背後擒製他之人就是那個占他房子睡他床的家夥!
熱氣上頭的翻進屋中時,當時隻尋思近京的大寺廟中少不得縉紳大戶、富豪貴胄來訪,但無論得罪了什麼人都有簫長樓兜著,況且屋外並無護衛把守,想來不是什麼重要人物。直卻忽略了打不打得過的問題!
這下好了,人都站他腦袋後麵了,要不是看到床帳上的影子,他還發現不了。
現下被人當場捉拿,不用糾結是把人吵醒讓人滾出去,或是將人打暈扔到門外了,因為大晚上被扔出門外的要換成他了!
一晚上受的各種鬱氣頓時一股腦的再次齊湧而來,特彆是眼下再一次流年不利的場麵,薛無垢淚灑心田,乾脆泄氣的兩手一抻,臉朝下徹底不管不顧的攤在了床上。
他有氣無力的冷笑:“哈,我是何人?我是這間屋子的主人!”聲音悶在衾被裡。
“這是我的屋子,這是我睡了十幾年的床!不過離開了一段時間,回來就被人占啦!”他嗷嗷的嚷著。
房間一時靜默。
眼見,話說完半天,背後那人卻不發一言,也沒有任何動靜,薛無垢皺皺眉,不由疑怪的側了側頭。
而隨著他的動作,卻察覺抵在頸間的利器竟然被那人收回,薛無垢忍不住收起兩肘支棱起上半身,轉頭往身後瞧去。
那人也一同直起俯下的腰身,打眼便是單薄的中衣下勾勒著極細的腰身,好似不盈一握,如潑墨的長發掠經床榻之上,清幽的暗香似潛似浮。
他輕嗅著這似熟悉、似陌生的冷香,鼻尖情不自禁便趨近幾分,目光漸漸往上移去,輕薄的中衣未能包裹雪□□致的鎖骨,修潔纖細的頸項裸露,幽深的夜色中,皓白的月色下,那一抹領口冰清玉潤的肌理晶瑩得極為勾人。
薛無垢喉結動了動,怔怔的眨了眨眼,徹底仰起視線往上看去。
一張如玉樹堆雪、溶若渚月,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臉,便驀然闖入眼中。
侵入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