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府,正院燈火通明。
丫鬟小廝雖來往進出,卻都低眉噤聲,腳下利落,不敢慌亂吵鬨。
辟金池出了死士刺殺官家子弟這等大事,消息傳回府中,作為當家主母的黃曼君當先封住消息、穩住人心,不許家仆女婢肆意議論喧嘩、將事情鬨到陸老太君麵前,自己則坐正院靜等前去打探的人帶回更具體的情況。
隨後陸昭帶著陸長歡首先趕回府中,看到女兒安全回府,知道丈夫陸竇亦安好無事,黃曼君心便落了一大半。
請來大夫為陸長歡看過腳,確認隻是輕微扭傷後,淺敷了藥,黃曼君摸了摸陸長歡的額發,讓婢女帶陸長歡回房休息,陸長歡卻是拉著母親的手親昵安撫,要留在正院隨黃曼君一起等父親陸竇回府。
黃曼君看向陸昭,默然片刻,向陸昭簡單說了她已壓下消息,沒讓遇刺一事傳到菩拂院。陸昭聽罷,笑了笑,朝黃曼君點頭致意,末了,麵色又轉為沉靜,找了張官帽椅落座,覆眼,未語,神色不辨,看樣子,亦打算暫時留在正院。
時過亥時,屋外夜風倏起,水汽聚集,院外庭前葉木蕭蕭,攜來幾分寒涼。
陸竇帶著柳寒燕和陸謹言也回到了陸府。
走到正院前,陸竇終於忍不住止步,回頭命令跟在後麵的丫鬟小子各自散了,便朝柳寒燕凝眉冷斥:“你今夜當真是不知事,不通禮數的亂跑,所有人都等著你。念你回京不久,你便站在這裡好好反省兩個時辰。”
他轉向另一邊,對陸謹言說道:“你回自己的院子,天夠晚了,不用進去向嫡母行規矩稟安了。”
陸謹言嘴唇囁嚅幾下,到底沒有說出什麼,她看了柳寒燕一眼,又見不遠處趕來麵有焦憂望著她的周姨娘,微沉口氣,最後還是垂眸離開。
陸竇則拂過衣袖,轉回身,邁進了正院裡。
院門口,柳寒燕斂眸,孤身一人的站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渣爹要事後發作搞事情!】係統連連罵著,已將陸竇噴了一個來回。
柳寒燕未言,隻唇色愈淺,眼尾紅色愈豔。
未經多久,卻見正院裡,陸昭扶著陸長歡走了出來,丫鬟平兒跟在兩人身後。
幾人走到正院門口,停下,陸長歡朝柳寒燕柔柔淺笑道:“二哥,你安全回來便好。”一副鬆了口氣的樣子。
然後微微懊惱:“都怪妹妹不小心崴了腳,先前兄長為了照顧我,就陪妹妹先回府了,所以沒能等二哥,二哥莫要生氣。”說完,她看向陸昭軟聲道:“兄長,我們走吧。娘親正在勸說爹了,想來過會兒二哥就能回院子了。”
陸昭望向柳寒燕,目光幽深,片刻,微微笑道:“回來就好。”他看著柳寒燕素淡不變的神色,眼皮微動,隨即收回視線,朝陸長歡點了點頭,便扶著陸長歡離去。
直到院裡堂屋中打起簾子走出兩道女子的身影,一道停在了院中,一道走了過來,對柳寒燕說道:“二公子,夫人說了,你可以回去了。”
柳寒燕長睫抬起,片刻,頷首,也轉身離開了正院門口。
站在院中的黃曼君看著柳寒燕遠去的挺薄背影,原地望了良久,便移開視線,帶著從院門口回返的丫鬟回了屋裡。
……
夜間涼風起自天末,深宅大院的陸第,燈火也漸次熄滅。唯有沿廊那一排長長的嵌入畫牆內的夾樘燈窗,燭火仍在寂靜中晃動跳躍。
柳寒燕衣角長發撩撥在夜風中,他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了下來,扶著燈牆止不住的咳了起來,嗓間血氣上湧又咽下後,肺腑裡壓抑一晚的癢痛終於好受了許多。
係統已經心疼擔心的連話都不敢多說了,生怕吵得柳寒燕頭疼,隻能著急的翻著自己的數據庫和商城存貨,又氣自己以前沒用的東西存一堆,如今有用的東西不是沒有就是買不起,對宿主的情況起不到任何幫助。
柳寒燕平息幾分,重新站直身體,抬起眼眸,望向長廊對麵,男人修長的身影沉默在寂夜中,不知何時出現,又站在那看了多久。
此時,陸昭身形動了,他走了過來,他還是那副嘴角帶笑的模樣,眸如深湖,讓人分辨不清真實情緒。
“二弟總是這般不注意自己身體,怕是著了涼了。”他輕歎道。
然後伸手朝柳寒燕額間探去,柳寒燕抬手擋下他的動作,陸昭卻是直接握住了柳寒燕抬起的那隻手腕。
另一隻手再次不容拒絕的拭向柳寒燕額間。
柳寒燕睫羽微顫,兩人都沒有說話。
陸昭收回探拭額間溫度的手。
“有些發熱。”對方淡淡道。
柳寒燕退後一步,朝他點點頭:“無妨。”便想抽回仍被握著的那隻手,繼續返回自己的院子。
陸昭卻是不曾放手,他低下頭,幽深的眸子定定的望著柳寒燕,半晌,突然說道:“你生氣了。”
柳寒燕眉間微蹙,眼睫搭下,再次抬頭說道:“並無。”簡單道:“夜深了,容我回院休息。”
陸昭眼皮微覆,不知為何,他似乎有些沉默。
過了一會,他抬起視線凝視著燭火晃動的燈牆,笑了笑,說道:“走吧。”握著柳寒燕腕間的手卻是沒放,反而更緊幾分。
他徑直轉身,牽著柳寒燕便慢慢往前走,柳寒燕被他不容拒絕的帶著,對方的姿態並無如何強硬,但柳寒燕也抽不回手,隻能隨著對方的動作。
柳寒燕看不懂他,平靜道:“我自己可以回去。”
陸昭隻說道:“我陪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