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無言。
出了簷廊,少了一麵燈牆的遮擋,夜風涼意更甚,兩人在夜色中安靜的走著。
陸昭扣在柳寒燕手腕內側的拇指緩緩的擦過,眸光看著前麵的路,過了會,嗓音低沉的問道:“披帛呢。”
柳寒燕默了默:“扯壞了。”
陸昭:“嗯。”
又問:“冷麼?”
柳寒燕未答。
陸昭掌心移下,握在柳寒燕腕間的手穩穩包裹住了柳寒燕微涼的手心,滾燙的溫度覆蓋傳遞。他側前一步,將夜風擋去了些。
兩人一前一後,靜默的走著。
或許是太過平和安靜,又或許是身體不適,額間愈加昏熱,到了後麵,柳寒燕不再辨路,隻隨陸昭而行,不知走了多久,等兩人停下的時候,卻發現陸昭並未帶他回永豐院,而是回了陸昭自己的院子。
陸昭牽他進廂房,一步一言。
“你在發熱,前院已落鎖,大夫前腳才被送出府,再請恐來回耗時不便。”
“我院中有自己的廚屋,也有常備驅寒散熱的藥材,我令人去煎一劑,喝罷藥,你今晚便歇在我的院子,攏被發汗,待燒退了,明日見了大夫再回去。”
“我讓人去你院中遞了話,叫你院裡侍從自行休息,不必為你守夜。”
“這間側廂就在我臥房隔壁,常日不缺打掃,寢具一應俱全,你便睡在此處。”
“需要什麼,隻管吩咐下人,不消拘禮。”
“以及……今晚受驚了,兄長說好帶你回來,也未等你。”
陸昭頓聲,然後轉身,站定在柳寒燕眼前,低首,聲音認真又溫繾:“抱歉,我食言了。”
柳寒燕靜靜的抬眸看著陸昭,被牽握的手指尖輕動,他問:“……為何?”
陸昭同樣靜靜回視,未言,眼帶笑意。
片刻,柳寒燕移開視線,眼睫搭下,低低應了聲:“嗯。”
……
六日後。
縉都宸王府。
書房,玄三朝著書桌後的身影呈報道:“稟王爺,去留縣探查的人已經送回消息,陸家嫡二公子被送往祥清觀後,的確一直住在觀裡,活動範圍從未出過留縣,沒有任何異常,也未接觸任何可疑之人。”
“關於他的模樣……觀裡的道士和縣裡的百姓是見他日漸長開成如今樣貌,沒有被替換的可能。倒是京裡有消息稱陸二公子的容貌肖似陸夫人早年去世的生母的容貌。”
說到此處,玄三抬眼看了眼蕭長樓,隻見對方臉上冷冷淡淡,腰身挺峻的坐在書桌後,略靠椅背,一手搭在圈椅扶手,一手置於麵前桌案,掌心張開朝上,指節修長鮮明,一柄雕刻古樸的骨製匕首被內力托浮懸停在手心之上。
細看,便可發現那柄匕首的手柄紋路特殊。匕刃上更鑲嵌了一圈銀紋,是斷裂重組的痕跡。
“至於,對方何來一身能隔空禦物的深厚內力,”玄三收回視線,“卻是查到一樁陳年舊事。那位祥清觀主的師兄,是已在武林銷聲匿跡的鷓鴣散人,七十年前鷓鴣散人曾於儒釋道‘釋奠’大會上,挑戰過明光寺武僧陣立於不敗之地,練得一手道家禦劍之技,若是有兩本功法秘籍遺留下來被陸二公子學去,抑或,陸二公子便是暗地拜師於鷓鴣散人的話,那陸二公子一身內力來源也算有跡可尋。”
蕭長樓:“陸府那邊呢。”
“也已知會了陸侍郎一聲,讓他無需在陸二公子身份上多加揣測猶疑。”
玄三問道:“可要派人盯著陸二公子那裡?”
蕭長樓未言,半晌說道:“不用。”
玄三點點頭,想著,憑陸二公子那身武功內力,恐怕也盯不住。想到此節,他遲疑少許忽然道:“陸二公子夏節那晚似乎受了內傷,當晚回去便染了病,這幾日更是湯藥不斷……”
蕭長樓蒼白指節一瞬微闔,骨製匕首落至掌心。
他目光注視在匕首上,停了片時,眼皮微動,說道:“知道了,出去吧。”
玄三撤身告退,正要走出書房,身後卻又傳來淡淡吩咐:“康王府請旨送去陸府的禦賜禮單上再隨添幾樣東西,走宸王府庫。”
玄三一怔,心頭一動,回身,不由試問道:“那便添上幾味養身調體的貴重藥材,幾盒錠子藥,再加一匣合香牌?”
“嗯。”
“禮單上不用注明此事。”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