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樓,燭影搖紅。
殊不知,縉都北裡除了是學宮和科舉考場所在之處,還有一點不為人道的地方,那便是,不少官方登記備案的娼妓也聚積在此地。
這些娼□□子大多受過詩文和曲藝表演訓練,除了為富商權貴提供服務,她們最重要的服務對象則正是科考士子。
其中相思樓便是最受歡迎的一所溫柔鄉之一。
故而少不得一些紈絝子弟經常從學宮偷溜過來嘗鮮玩樂。
陸長睿一行人正是此中熟客了。
不過,畢竟是逛窯子,富商權貴還好說,陸長睿這行學宮弟子則少不得要效仿那些科考士子的做法——又要逛青樓,又想當君子。
於是乎,不走正門,而是輕車熟路的走相思樓的私人小碼頭,趁著夜色,把船一靠,相思樓裡便有女婢前來接引眾人入樓了。
入座大堂,席位簾幔相隔,為客人遮擋隱私麵貌,但簾幔上不封頂,所以若是從樓上往下眺望,便一覽無餘。
這正也方便了相思樓的規矩,“打茶圍”。
來客在樓下品茶作詩,手談繪畫。由樓上心儀的青樓女娘觀察挑選,被選中的客人才能被允許上樓同該名青樓女娘享受這風花雪月的良辰。
二樓雅廂。
陸長睿一行人很快便通過挑選,無比順利的登樓,在雅廂落座,就待采詩被紅媽媽帶過來。
美酒佳肴紛紛呈上,分明該是大家飲酒歡樂的時候,但廂內卻異外的安靜。
幾名公子哥坐立不安,視線幾乎都打著飄。時不時便瞟向平靜落坐窗邊、正望著窗外的柳寒燕。
幾人一副視線不敢放、口舌不能言的模樣,唯獨陸長睿是十分自在,得意極了的敲了敲自己腰間的詩筒,然後拿過酒杯便抿起了酒,順帶還歎息幾句好酒,可見著實愜意無匹了。
其中一名公子哥實在禁不住往他那邊挪了挪,扯了把陸長睿桌下的袍角,小聲道:“陸兄你可真是……我們是出來尋樂子,你把你二哥喊上作甚!”他忍住沒說的是,你如何能把你二哥也帶來這種勾欄瓦舍輕浮之地呢!
陸長睿忒他一眼,哼哼道:“如何不能帶來,就是帶來才好呢!”他心道,也不想想他們這群人“打茶圍”向來靠什麼登樓?還不是全靠小爺他的詩才!
但都說這次的采詩小娘詩詞作得妙極,他也怕失手啊。咳咳,當然,小爺他是不可能丟臉失手的。但不妨礙他將他二哥帶上,彆以為他不知道,現在的女娘,有一個算一個的貪愛男子顏色,若見過他二哥,還能忍得住不叫他們上去?
果不其然,今次實乃他登樓最快的一次了,呔!
而且,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每次見到他二哥清清冷冷、待他疏離的模樣吧,他就忍不住想招惹一下。
當然嘴上不能把最真實的心裡話說出來,而是道:“往先每次登樓得佳人相陪之際,你們就隻會給我拖後腿,人家佳人想聊春花秋月,你們就回寂寞如雪,人家歎桃花扇,你們就拍著大腿接真慘!每每酒不過三巡便被談曲送客,隻能在樓下吃吃喝喝傻花錢。”
“今次必不能這樣了!”他胸有成竹的接道:“你們就瞧著吧,今晚咱們定能在樓上而不是樓下大堂裡過夜。”
陸長睿並沒有特意放低聲音說話,幾名公子哥清楚聽聞,頓時瞪了眼,聯係前後,幾乎瞬間就意會了陸長睿的意思,暗暗倒吸氣,然後不禁再次一一朝窗邊瞟了去。
陸長睿笑得不懷好意的也視向了坐在窗邊的柳寒燕:“你說是不是啊,二哥?這次我絕對不會再食言,隻要二哥你陪我在這裡呆上一夜,我保證以後再也不煩你了!。”
【嘿,宿主,這大傻子是不是真以為隻要拿這句話就吃準了你啊,若不是咱們需要在相思樓走任務,誰理他啊,更不用說跟他來這地了。】
【宿主你且再忍忍他,隻要走完原主在‘陸老太君壽辰當日被陸府下人從青樓找到’的劇情點,咱們這個任務就算過了。】
“嗯。”
柳寒燕抬眼望向陸長睿,並未回應陸長睿的話,那清淡如水卻又一如既往波瀾不驚的目光,將陸長睿看得倒突然心虛幾分,陸長睿閃躲開眸光,可又火速轉了回來,頗有幾分不服氣的鬥氣意味在裡麵了。
柳寒燕則移開目光又看向了窗外。
相思樓臨水而座,周圍也多是花樓酒閣,窗外紅綢繞梁花燈爛漫,正門一座石橋直通對岸,而河對麵,就是科舉考試的貢院。
“你……!”陸長睿見柳寒燕又不理睬於他,不忿的正要再說些什麼,卻突然被一道似柔媚又似清脆的聲音打斷,那聲音調笑傳來:“君子不過橋,過橋非君子。公子是在看窗外的那座石橋麼?”
一道香風飄進,一名韶華女子蓮步款款走入屋內,環佩叮當,竟徑直走到窗邊,朝在座眾人略略福了身子,便直接落座在了柳寒燕身邊。
可謂目標明確,視他人如陪襯了。
那女子隨即一手支頤,輕倚錦桌,麵朝著柳寒燕,笑睇著他道:“那石橋月月年年一成不變,有何好看,公子若是瞧個新鮮,不如看看我如何?”
而女子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與話語,也可謂看呆了眾人。
“靠……”一名公子哥有感而發。
“相思樓的娘子不都出了名的難撩的緊麼……”另一名公子哥也靈魂發言:“果然美色惑人啊……”兩眼癡癡,也不知在說窗邊的哪一位。
最後有人搖頭道:“陸兄啊陸兄,我可算是瞧著了……”
“嗬嗬……”門外紅媽媽笑著走進來:“采詩莫鬨,還不趕快給各位公子行酒,好生陪著!”
采詩姑娘這才懶洋洋直起身子,眼波盈盈掃了在座其他眾人一眼,笑了一聲,應道:“是~”纖纖柔荑慢悠悠抬起,執壺,為在座幾人一一斟了一圈酒水,最後手中碧玉酒壺繞回自己麵前,她抬眼瞧了一眼紅媽媽。
紅媽媽見此,也知機的又笑道:“行~,眾位公子也都是常客了,有采詩好好伺候著,那紅媽媽我就不擾你們年輕人說話玩樂了!”說完,退出雅廂,關上了廂門。
誰知,在耐著性子說了幾句勸酒令,祝了興後,采詩流轉笑眸在自己手中酒壺上落了一眼,最後竟又拋下眾人,向柳寒燕靠了過去,另一隻手拿起柳寒燕麵前的酒杯。
“來相思樓,怎能不飲一杯紅豆酒?小公子,可是要采詩喂你才喝呢?”
柳寒燕終於看向朝他說話的女子。
“咦?小公子,你終於肯理我了?”
“來,小公子,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