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皇姐,我不敢告狀的(1 / 2)

問話脫口而出,賀鳳影反應過來,立刻後悔提及。

他不希望李桐枝把自己同梟羽衛關聯起來,哪怕是以提問者的身份。

他在她麵前隻會是風光霽月的賀小侯爺。

那些血腥的、陰暗的事情都會同他性情中冷酷的、暴戾的一麵一齊被藏在夜梟麵具後。

她喜歡世家公子的溫柔做派,他就會以溫柔待她。

克製住時常攀上心尖的占有欲,作最稱職的護花人,永遠嗬護這朵嬌嫩美麗的海棠自由生長在陽光中,而不是攀折養在花瓶裡一日日枯萎。

花兒自是不必知曉護花人在放下水壺後拿起的是鋼刀和鐵鞭——她的世界裡就不該出現這兩樣。

因此不等李桐枝做出答複,賀鳳影含笑自答了問題:“瞧我問的是什麼,人人都懼梟羽衛,桐枝害怕是理所應當的事兒。”

拉開話題,他與她重聊起先前沒說完的趣事兒。

算了算時間,發現給詔獄中凶犯留的休息時長足夠,為了擊潰他們的心理防線,應該進行下一輪刑訊了,賀鳳影因而站起身同她道了彆。

李桐枝送他出殿,抱起貓兒,一邊逗著貓兒開心,一邊回味方才他同自己說的話。

前額貼到貓兒小腦袋上時,她忽然想到被他打斷沒有回答的問題。

怕不怕梟羽衛?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

一些流傳宮中相關梟羽衛手段的言談,比話本裡描述的鬼怪害人法子還要可怖。

李桐枝就聽說過一種刑罰名為“梳洗”。

意思不是女子的梳妝打扮,而是用一種鐵刷去抓梳在人的皮膚,直到露出皮肉下的白骨,令人在痛苦哀嚎中死去。

那樣殘酷的畫麵,她連想都不敢想。

從此再聽旁人說起相關梟羽衛的傳聞,多半都會掩起耳朵。

可如果單單指方才來送東西的梟羽衛,其實還好。

青年戴著的金屬麵具,穿著一身黑衣,初見時雖的確令人發怵,但她沒感受到對方的惡意,壓迫感也並非針對她。

較之她被一些宮人指指點點或鄙夷以視來說,他的冷漠和距離感反而令她沒那麼窒息。

李桐枝想到這裡打止,未再深思,重讓貓兒窩在懷裡,取來小幾上的話本繼續看。

懶懶捱到用膳之後,她準備正經躺下,午睡半個時辰,補一補今晨起早的困倦。

誰料方脫去外衣,蓋上被子,宮殿外的宮人忽然唱名一聲“八公主到”,生生將她的倦意嚇飛。

李玉蟾尋她從來沒有好事。

李桐枝膽戰心驚地捏著被沿,求助般看著枕琴,心懷希冀地說:“枕琴,你同八皇姐說我睡下了,請她改日再來吧。”

枕琴記著昨日霄雲閣內李玉蟾因一句話就對她動起手來,了然她內心的恐懼,點頭出了門。

然而李玉蟾怎麼可能好脾氣到因一句話離開。

門扉被粗暴推開,她裹挾著冬日的冷空氣一起氣勢洶洶地闖進來。

瞧著縮在床上驚懼交加的小姑娘,冷冷嗤笑道:“這不是醒著嗎,小九,讓侍女來同我說謊可不是好習慣。”

李桐枝慌張不已,杏眸蒙上一層水霧,不知該如何應答才不會觸怒她,隻得低首咬住下唇,試圖用低姿態的沉默祈求她不要對自己發難。

被李玉蟾尖銳嗓音刺激到的貓兒卻聳起身子,踩在被褥上,初生牛犢不怕虎般向她恐嚇地叫了一聲。

小小的奶貓連爪子都是軟乎乎一團,還沒完全長出的牙咬在人身上都留不下紅印,不具備絲毫威脅性。

但它成功把李玉蟾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

李玉蟾眯起眼,不悅地罵道:“哪裡來的賤皮東西,竟不知死活衝我叫喚,就該剝了皮,給我製個新圍脖。”

李桐枝被這個惡毒的想法驚住。

怕她真的付諸行動,小姑娘連忙將貓兒塞進被窩裡,開口道:“皇姐彆同它計較,它什麼都不懂,是我沒有教好它。”

一邊說,她一邊拾起外衫,胡亂給自己套上,合衣離開床褥,抑住自己的恐懼,趿著鞋迎上前,柔聲問:“皇姐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兒?”

她的身高不及李玉蟾,對話需得微仰瓷白的小臉。

雖然她勉強自己露出微笑以作討好,但因需要同害怕的對象對視,鴉色睫羽還是克製不住地顫動著,泄露出內心的不安,看起來格外可憐。

這股可憐勁兒卻是李玉蟾最厭惡的。

她怒火愈旺,揚起右手就扇在李桐枝的麵頰,嗬斥道:“昨日在大皇姐麵前裝可憐沒有裝夠是吧!得了好處還敢偷摸去向皇後告我的狀,害我遭訓斥,你倒真比以前長本事多了!”

這一巴掌沒有收力,指甲在小姑娘臉頰留下幾道血痕。

李桐枝也在耳鳴聲中,失衡倒向一旁桌台。

柔軟的腰腹撞在了桌角,疼得她頓時流下眼淚。

伴隨腰腹尖銳的疼痛感,她的腦子也是嗡嗡的,陷在恐懼中,下意識呐呐低聲道:“我沒有告狀……皇姐,我不敢告狀的……”

她甚至沒有向賀鳳影提起,怎麼會向皇後告狀呢。

畢竟李桐枝記著慘痛的教訓,知道告狀會導致更嚴重的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