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告的狀?”
李玉蟾斜眼覷她,看出她沒有撒謊的勇氣,便猜到該是李霜白同皇後說了自己欺負李桐枝的事。
畢竟動手時,長公主還沒到,在場的就她們三人。
李玉蟾顧忌李霜白的外曾祖父在朝堂勢大,尋常時候同她井水不犯河水便罷了。
經她昨日贈書暗諷,記下了仇,未料還沒報複,竟被對方先告一狀,致使自己和母妃一起挨皇後訓斥,哪裡還能忍下。
皇後得幫皇上處理前朝政事,時時忙碌,後宮的事沒有人狀告,通常鬨不到她麵前,因而李玉蟾挨訓後不知悔改,反而逼到李桐枝這膽怯苦主的宮裡,又要去堵告狀者的嘴。
不過準備去同李霜白鬨,不意味就此放過麵露痛色的李桐枝。
桌台上被撞得歪倒的重明鳥小金像還在提醒她,昨日李桐枝是怎麼賣弄可憐搶走她風頭的。
“既說不是你,就同我一起去見她。”她拽住小姑娘纖細的小臂,這就要出門。
“皇姐,彆……”李桐枝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忍著疼,惶惶求情道:“我這樣不能出門。”
因是準備午睡,她的長發未綰起,青絲如瀑般散落在背後。
且寢衣外雖然匆匆套上外衫,不至於不能見人,但如今隆隆寒冬,單衣即便疊穿也隻能穿在溫暖的室內,趿著的布質繡鞋一旦踩雪更是必定會浸濕。
李玉蟾不為所動,冷嘲道:“有什麼不能出門的,你這樣看起來最可憐,難道因為沒有大皇姐在,你就不肯裝了?”
語畢,不容李桐枝再掙紮,動作強硬地拉小姑娘走出宮殿。
被押在宮外的枕琴看見這一幕怒紅了眼眶,忍無可忍罵道:“八公主,你這是殘害皇妹,快放開九殿下!”
李玉蟾不搭理她,示意將嘴堵上,帶著一起受凍。
院內其實有不少所屬李桐枝的宮人站立。
可他們是內務府新調來的,老實肯乾卻還沒有忠心護主的心思,不敢阻攔李玉蟾。
李桐枝被拉著行了一路,鞋襪儘濕,唇齒顫顫,臉色青白。
麵頰上未消腫的掌痕更顯可怖。
李玉蟾瞧她狼狽,心中積攢的憋悶稍解,想要故技重施闖入李霜白的宮裡。
未能得逞——在宮外被四個佩劍的習武侍女擋住:“六殿下正在溫書,八公主的事她不關心,不必相見。”
李玉蟾斥她們退開,可惜四人並不聽從。
隻在看見衣衫單薄的李桐枝時,猶豫地遣了一人進殿稟明。
稍頃,殿門打開:“六殿下請兩位公主進去。”
重新步入久違的溫暖,李桐枝未感到舒適,卻是胸口窒悶地咳嗽好幾聲。
當下時節,受寒生病非同一般。
即便李霜白通常不與兄弟姐妹親近,看清她的狀況也當即站起身,吩咐侍女取一套乾淨衣物,領她去沐熱水,又叮囑另一人請禦醫前來看診。
李桐枝因她的友善小聲道謝,提起自己的侍女還被晾在寒冷的宮外。
李霜白點頭表示會管,她終於放鬆下來。
跟在侍女身後行出一段,依然能聽到八皇姐厲聲罵六皇姐為自己這個異族雜種出頭。
她說就算自己病死,也無非再被皇後訓一頓,反正她於父皇而言,是除大皇姐外最特彆的,有恃無恐。
特彆嗎?
沐浴更衣後,李桐枝靜臥在李霜白宮殿側室的床上,受寒導致的症狀到底還是一一出現,額頭開始發熱,呼吸不暢,身子愈覺沉重,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什麼都辨不清的夢中,竟還是李玉蟾那幾句話縈繞不去。
李桐枝幼時常聽她說類似的話。
她說,以前皇嗣的母妃都是父皇為了安撫功臣權貴納入後宮的,唯獨她母妃是父皇微服私訪、一見鐘情的商戶女。
說因為有愛在,她是被期待出生的。
能以“玉蟾”為名,就說明她在父皇心中,是獨一無二的明月。
而自己的出現,是附庸國的陰謀,是異族侍女不擇手段勾引父皇寵幸一次的孽果,宛如落在月上的斑駁雜影,毀了明月皎然無暇。
聽得多了,即便李桐枝不信母妃心懷叵測,偶爾也會想,受欺負的原因是不是真出在自己身上。
“殿下,藥熬好了,醒一醒。”
她於半夢半醒間聽到枕琴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入目果然是枕琴。
旁邊還有表情淡淡的六皇姐。
李桐枝發現八皇姐不在,心弦鬆緩,坐起身,就著枕琴的手小口飲藥。
及她喝完藥,精神恢複了些,李霜白平淡地同枕琴道:“你先離開吧,我有話要同九妹說。”
枕琴猶豫地瞧向李桐枝,見她也點頭,這才收拾藥碗離開,給她們留下單獨談話的空間。
“上午皇後喚我去,問起你們矛盾的因由,我說出見聞,沒想到會害了你。”
答話時實話實說並非要替李桐枝出頭,可既然自己的回答殃及李桐枝,她就會為此負起責任。
坐至李桐枝床邊,她用食指並中指裹起禦醫給的藥膏,動作輕柔地塗抹在小姑娘臉頰傷處,道:“你宮中的宮人護不住你,在病好之前,暫時安頓在我這兒吧。”
李桐枝聽到她的保護提議,頗為感動。